“主公,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这万里海域,以后这片东海(这时的黄海也被称为东海),就是我大宋的海域了!”刘伯阳自得地说道。
“是啊,现在高丽向我大宋称臣,主公又肃清了海州至泉州一带的海域,东海真的已经是我大宋海域了。”吕轻车忍不住附和道。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看到夜月下的万里静海,刘伯阳忍不住吟诗一首。
“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主公,我懂了,只要心中怀天地之正气,循光明之方向,再多的艰难险阻,都不在话下。”
“戎路,你还没有真正的懂。从离开高丽那一刻,你心中满是疑问。廉访司和镇抚司,这两个机构,你一直心怀芥蒂,是不是?”
“是的。主公设立廉访司和镇抚司,直属主公和主,高丽主母。一掌访纠吏治清廉,一掌肃正军法军纪。其中深意我也知道,监察百官,探访军心。只是种种手段,远超皇城司百倍。”
“戎路,廉访司和镇抚司,实际上它们的作用是一样的,都是在肃正人心。”
“肃正人心?主公,属下不是很明白。”
“戎路啊,高丽几次变故,虽然有我们以及辽人在其中推波助澜,但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李资谦、赵匡、高令臣以及崔思诹心中的那团野心和欲望。没有这团野心,我们的唆使和怂恿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人人都有野心和欲望,你有,我也有。戎路,不要急着反对,如果没有野心和欲望,我们就不会寒窗苦读,历经千般苦奔波在这万里海波之上。但是我们跟李、赵、高之流的区别在于,我们不会让野心蒙蔽我们的心,我们知道我们真正追求的是什么。可是这世上,能知道自己真正的追求,控制得住自己野心和欲望的又有几个,举目望去,都是庸俗凡人。”
“戎路你肯定会说,那就让众生多读圣贤书,多受教化。可是在此之前,你得让众人摆脱对好逸恶劳,对贪婪,对自私等等恶习的依赖和喜好,坐下来静心读书接受教化。”
“主公,你的意思大多数人心思不定,只能靠外界的压力迫使他们遵从规矩。可是主公设立了四大官署,分权制衡,互相监督,已经做得很好了,怎么还要设置廉访司和镇抚司呢?”
“商鞅当年去见秦孝公,谈了帝道,王道和霸道,其实这三道都是各走极端。贾长沙的《过秦论》中写道‘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我是一个字都不信。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一个劲地教化礼节荣辱,是迂腐,一个劲地充实仓廪衣食,是势利,只有两个相辅相成,才能大成。孙子曰,‘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桓次公(桓宽)在《盐铁论》中也说‘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
说到这里,刘伯阳转过头对吕轻车说道:“其实很简单,就是目的要明确,手段要灵活。我在明面上设立四大官署,肯定有人不适应,也不会喜欢,想在暗地里搞手脚,所以我必须再想办法堵住这些人暗地里的小动作,让他们老老实实地适应新规则,习惯在新的框架里做事。”
“主公,可是廉访司镇抚司的手段过于暴虐了一些吧。短短一个月,已经借着三次清洗行动,拘捕了一千两百多旧官吏、旧军官,占了高丽官吏和军官的一半。而且这些人据说有一半已经被处决了。这牵连过于广泛,手段过于凶狠了吧。”
“戎路,如果能够给我三十年时间,我一定会选择另一个方法。但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高丽的所有资源,将它凝聚起来,变成我们的臂助。”
吕轻车长叹了一口气道:“主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替那些人可惜,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太不公平了。”
“公平?这世上有公平吗?我大宋亿万子民辛苦创造了无尽的财富,辽人、西夏人、女真人却自持强横,一没吃的就南下打草谷,烧杀抢掠,完了还要我大宋年年纳贡,这公平吗?武襄公(狄青)缜密寡言,忠勇材武,立下赫赫战功,官至枢密院使,武臣终极。却因为没有东华门唱名,被未立寸尺之功的捉笔谏官累累刁难欺凌,甚至连‘狗生角,且数有光怪’的荒唐之词都说得出,最后郁郁悲愤而故。这公平吗?高丽百姓安居乐业,与世无争,就是因为高层有贪心,互相争斗,跟着受水火之祸。这公平吗?”
“戎路,我们不是在吟诗作对,可以伤春悲秋,草木悲悯。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关系到大宋乃至高丽的国运,关系亿万百姓的性命,我们必须有所取舍。”
“主公,我的心的确有些软,这段时间心思也很乱。”吕轻车默然了许久,黯然叹息道。
“戎路,我送你一句话,‘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吕轻车喃喃地念了好几遍,拱手弯腰行礼道,“吕轻车谢主公教诲。”
刘伯阳和吕轻车于政和八年六月初在登州出海,回来时已经是重和元年十二月,因为在十月份,官家下诏,改年号为重和元年,从十一月开始执行。这很符合他随心所欲的性格。
两人一路兼程,回到汴梁城,献上了高丽国书,顿时震惊了朝野。高丽国曾经向大宋称臣过,但时间很短,而且也很勉强,它大部分时间都是奉强大的辽国为宗主国,现在突然又调过头向大宋称臣,这是不是意味着大宋成了地表最强国了?
“奉大宋为宗主国,请册国主,依藩属国,援为永例。”看到国书后面几句话,官家都快要惊呆了,高丽国这是怎么了?从来还没有任何一国这般哭着喊着要拜自家为大哥,甘身愿为藩属国。
“驸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官家是聪明人,看出肯定是高丽国内发生了大变故,否则不会如此大转弯,藩属国,这比结盟还要更深一步。其他执相也侧耳听着,也想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禀官家,事情是这样的。”刘伯阳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喉咙都快要讲干了。官家和诸位执相却是听得津津有味,这可比听书还要精彩。不仅故事情节精彩,驸马说得也精彩,必须是有文采口才又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讲得这般精彩。
“如此说来,这高丽国现在由朝鲜长公主和驸马汉阳公秉国执政了?”官家问道。
“是的,现在高丽国宗亲凋零,只能由朝鲜长公主监国,驸马汉阳公襄助政务。”
“真是世事无常啊,只是这高丽王族,真是可惜可叹啊。”官家对高丽王室举族玩完心有唏嘘。这时,白时中站出来说道:“官家,这是高丽王族不施仁德,不知礼教,不循天道,才有此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