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衔山,晨曦柔和,摆在冯家院中的一张木案上,一片淡金。
管家已死,冯静启亲自翻看名册,为排着队的丫鬟家仆们分发银钱。
冯如意站在远处枇杷树下,手放在父母坟碑上,静静望着这一幕。
家仆们拿到银钱,沉默无言,丫鬟们则大多泫然欲泣,相同的是,从冯宅内走到冯府外,他们都走得很慢。拿到一笔远远超过普通份额的安置费固然值得开心,可一想到今后或许再也见不到温润谦和的少爷,和善良爽朗的小姐,这份开心也就显得没那么开心了。
其中一名叫春桃的丫鬟接过银钱后忽然哭得梨花带雨,银钱置桌,解下包袱,直言不管冯家兄妹去哪,她都要跟随一起侍奉。
春桃命苦,五岁那年父母病亡,在梅阳镇做了一年乞丐,一日雨天,街上无人赏钱,她饿得不行,只好去偷包子,结果被抓,店家捏着她脸颊,将掉在雨水泥泞的脏包子强塞在她嘴里,与冯大海撑伞路过的冯如意一声住手,结果春桃便成了冯如意的贴身丫鬟。昨夜冯如意就安抚过她,冯家要散,她也应该离开冯家,去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听了冯如意十年话的春桃答应得好好的,可真到走时,就不行了。
其余人本就不舍,见春桃此举后纷纷附和,都不肯走,冯如意连忙上前与哥哥一同安抚,结果没用,最终是兄妹二人将众人赶出去的。
偌大冯府,只剩冯静启和冯如意,安安静静。
兄妹二人走遍冯府各个角落后,背上早就准备好的包袱,站在枇杷树下与父母说了些话,便要离开冯府。
走近门口,笃笃笃一阵敲门声传来,冯静启开门后,对着一张陌生面孔问道:“请问你找谁?”
对方年约不惑,身穿一袭灰袍,容貌清俊,气度不凡,他问道:“请问这里是冯家吗?”
冯静启点点头,对方又问道:“冯如意在吗?”
冯静启看向一旁冯如意,冯如意已经呆住,说不出话来。
当年的青衫变成灰袍,手中也不再有剑,可这张脸除了眉宇间多了忧愁,少了豪迈外,没有任何变化,就是自己盼了十年的那张脸。
等你长大成年,我来接你。
这句话冯如意惦念了十年,就在她已经放下,准备离开冯家之时,他又正好出现,是否就是天意。
三日后,冯静启站在冯府门口,看着冯如意的背影,踏前一步,捂嘴喊道:“如意!一定要学出个名堂给哥看看!”
握着如意剑的冯如意停步回头,道:“哥!”
顿了顿,冯如意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保重!”
冯静启一笑,挥挥手示意她快走,冯如意含泪转身,冯静启啧啧嘴,尝了尝温润无味的眼泪。
走出梅阳镇后,灰袍男子幽幽道:“其实我此次来,只是旅履行承诺,见你一面而已,没想真的带你走,就像我跟你说的,此去会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我不喜欢、但又不得不加入的世界,危险、黑暗、无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冯如意看着灰袍男子那张脸,笑道:“这三天时间内,我也想过不和你走,但我哥说我不走,他就不认我这个妹妹,我能有什么办法。”
灰袍男子不语,冯如意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灰袍男子道。
“晁玉匣。”
方青让乙尧出去办事后,又支开任映景,一人站在木雕的枇杷树下,摩挲木纹。
一冥人女子走入院中,方青目光不动,手一停。
女子不看方青,看着枇杷树。
两人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