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中,陈严好像身处梦中,梦里边,他仿佛置身在一片冰凉刺骨的冷水河沟之上。他的灵魂在其中浮浮沉沉,随着水波飘飘荡荡,这河沟似乎甚窄,不时便会往边上一荡,撞上河壁的岩石,岩石尖利冷硬,刺在身上便是一阵剧痛。
也不知飘荡了多久,他的意识中渐渐亮起一丝光亮,听觉最先回来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个人在不住地哭泣,他哭得压抑,却溢满悲伤。另外一人似乎在劝慰他,那哭泣之人慢慢止住哭声,他说话的声音自远方飘来。
只听他说道“忠叔,您马上就可以安息了,害死你的小杂种我们给您带来了,今天晚上,就是他偿命谢罪之时!”
“忠叔”这两个字搅动了陈严的意识,忠叔,这人是谁,怎么这么耳熟,我认识他吗?他混沌的意识开始翻滚,一道道记忆从意识之海中一一浮现,记忆的碎片炸成一团,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搅得他的脑子一片胀痛。
突然一声大喝将记忆碎片震开“弄醒他!我要他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肉一块一块被割下来!”意识之海中,只有一个画面留下来了,那是一个人自三丈高空跌落,那人的名字在脑海浮现洪忠,哦,这人就是“忠叔”,接着又一个名字蹦了出来,孔彪,刚才大喝一声的人就叫这个名字。记忆闸门大开,诸多信息有条有理地涌现出来。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哗啦”一声,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淋得他一身都是。寒意冰冷刺骨,刺激了恍惚的神经,他意识一紧,彻底清醒过来。
陈严再次睁开眼睛,水珠自睫毛处滴落,迷了他的眼睛,他甩一甩头,水珠溅开,眼前终于清晰起来。
只见一个身穿麻衣的大汉提着一只湿淋淋的木桶站在他面前,那人见他睁眼了,转身道“少爷,他醒了!”说完便向一旁让开,一个身穿孝服的少年上前,他脸上泪痕未干,满脸怒容。他狠狠一脚蹬在陈严胸口,啐出一口唾沫,吐在陈严脸上。他似乎还不解气,俯身下来扬手连扇陈严四道耳光,这才停手,骂了一声“小杂种,没想到会落在我手上吧!”
陈严心如冬日冰河下的卵石,又冷又硬,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看来那杨大嗓门跟这神龙帮有所勾结,晚上找他们喝酒纯是不怀好意,他定是在酒里下了毒,迷倒了陈严一众人。
陈严尝试着运气,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丹田内似乎成了一团浆糊,又粘又稠,真气完全运行不畅。
他转眼打量四周,他躺在地上,只见这周围全是岩壁,顶上也是一层两丈来高的石顶,石顶上怪石嶙峋,道道石柱如剑一般直垂下来,柱尖尖细,若是运气不好掉了下来,瞬间就能将人穿出一个窟窿。
原来是在一个山洞里,这山洞十丈方圆,面积巨大,洞壁之上,每隔三尺就插着一只火把,火焰熊熊,噼啪作响,这数不清的火把将这巨大的山洞内部映照得有如白昼。
山洞之内,尽是身穿白麻孝衣的大汉,少说也有二十来人。这些人肃然而立,大多都是些二星赤瞳武者,还有三个三星赤瞳。
陈严正躺在山洞中心,他左手边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人,正是卫家七人与岳银屏,陈严再仔细一看,只见人堆之中,慢慢抬起一个脑袋来,那人蓬头垢面,双目无神,他一脸迷糊,四下看了一眼,便又极快地缩回头去,这些人居然连小碗儿都抓来了。
他双脚那一头,设了一个简易的灵堂,灵堂正中,立着一块牌位,上书“洪忠之位”。灵位下方摆着一张灵桌,桌上几盘贡品,瓜果四禽,贡酒白饭,井井有条。灵桌边缘,摆着一条三尺长刀,刀刃锋利,寒光耀眼。长刀下方的地上,还有一只乌木大盆,不知拿来作何用处。
陈严知道此时已是生死边缘,惊慌愤怒全是无用,唯有镇定下来,静观其变,方有可乘之机。
他冷笑一声,道“神龙帮果然不愧是神龙帮,好手段好气魄!”他话含讥讽,就是说神龙帮行事鬼祟,不在竞技场内光明正大地解决恩怨,反而还暗中迷人,手段下作,不是武者所为。
“陈公子也是了得,这等情形之下还能笑得出来。”这人声音熟悉,陈严一想,立时认出这声音乃是神龙帮帮主孔布的,只是左右不见他的人影,他多半是身在陈严头顶那一方
陈严道“哭也是死,笑也是死,那我宁可笑着死,起码黄泉路上心情好些,说不定阎王爷见了我,一看这人怎么跟别的鬼不同,不是愁眉苦脸的,他老人家心情说不定也会好起来,他老人家心情好了,说不定会让我投个好胎呢?”
孔彪怒极,上来又扇了陈严几耳光,恶狠狠地道“叫你笑!小杂种!等会我看你怎么笑!”
陈严哈哈大笑起来,道“孔彪少爷,你打人能不能使点力,你这几巴掌跟按摩似的,打得我舒服得很,我一舒服了,就想笑!”他哈哈大笑个不停,孔彪气得直跳脚,使出真气啪啪啪连续不停地猛扇陈严耳光。
几耳光下来,陈严左右脸红肿一片,他仍是大笑不止,嘴里还高声叫道“好舒服呀,孔彪少爷,再用点力!”他这一番表演,就是想激得孔彪扇他耳光,最好是把他的眼罩扇掉下去。丹田内的真气无法运使,那就只有寄希望于本眼爆发了,本眼爆发的力量来自本眼,说不定还能使用。而本眼爆发的先决条件就是要去掉眼罩,至于为何如此,他也不甚了了。他心里想着,这次若是能生还,必须弄一个带点小机关的眼罩,最好能神念一动就能脱落那种。
孔彪连扇耳光的啪啪啪啪声与陈严的哈哈大笑声互相交织,在山洞内环绕回响,分外诡异。只是扇了许久,陈严头上的眼罩还生在头上,分毫未动,反而是他两颊高高肿起,已经快要认不出人样了。
这时,从陈严头顶处伸过来一只木棍,正好拦在孔彪提到最高的手腕上,耳听孔布说道“彪儿,别打啦,再打下去,这陈公子成了猪头,等会到了下面,你忠叔见了他认不出来,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孔彪说道“是!爹!”又对陈严恶狠狠道“小子!暂且放过你!”他“哈”了一声,又呸了一口浓痰在陈严脸上。
陈严没什么反应,这一计失败了,他心里开始暗暗思索下一计策。正思索着,突然听见左方一个迷迷糊糊的女子声音传来“咦,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