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船泊在阻风渡的渡口停靠处,船上的客人们陆续下船,发出蹬蹬蹬的踩踏木板的声音……凌华、敖仪姨甥两走出来时正好是最后两位。
敖仪抬眼望去,江面悠远绵长,竹林绿树夹暗江两岸,乌色的江鹭高飞衔起远山。只是这远山并不是人界常见的石青色,而是自下而上浸染着由暗到红的妖异之色,再往上,是混沌幽红的天空。头顶上方,一个幽暗的漩涡嵌在暗红的天空中。
“那就是对魔界的封印。”凌华的声音在敖仪身后响起,不大,但听了令人心惊。
转回身来,敖仪原来激动兴奋的表情慢慢平复下来。她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她生活长大的人界云泽海,也不是有大姨罩着的天界。
这里是,敌营。
阻风渡在魔都盛平城郊外,挨着渡口,圈地成镇,名叫阻风镇,镇上有大型的买卖交易市场。这里的市场与云泽海的市场最大的不同就是气氛分外冷静。那种锣鼓喧天、酒旗招展的场景是没有的,交易的神、魔两族安静地报价、小声地讨价还价、交易、运货。渡口上停着不少载货的船只,工人们都只默默地装船卸货,小心地操控着法术。
整个市场在幽红的天空下显出一种诡异的平和。
“走吧。”
凌华带头,穿过集市,来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旁边的,一家小楼。
这家小楼也是做酒家生意的,但跟旁边的青砖高楼比起来要落魄很多。砖砌的一层,竹架的二层,楼顶上是茅草铺的屋顶。此时有风吹来,敖仪皱着眉看那被风刮起的两根茅草在风中身姿摇曳。
进门之后,不见招呼的小二,只有一位穿灰青粗衣的账房在柜台后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在账房身后的墙上挂着一溜小木牌,小木牌上写着各个包房的名字:
贪财、晚起、秃头、肚大、没人要、长得丑和逢赌必输。
这名字都是什么鬼?!敖仪心里吐槽,怪不得这家店这么冷清,老板脑子不正常吧!
打算盘的账房终于停下手里的活,严肃地抬起头:“住店还是打尖?”
凌华:“住店。”
账房指指身后的小木牌:“要哪间房?”
凌华转过头:“仪儿,你要哪间?”
好犀利的问题!敖仪不知作何表情地看着墙上的小木牌……
“……晚起。”
账房:“有人了。”
那“……肚大?”
“被订了。”
敖仪一咬牙:“逢赌必输!”
账房把一把钥匙啪一声放在柜台上,转过脸问凌华:“客官您呢?”
“长得丑。”
敖仪坐在房里十分怨念,不爽的黑气几乎要实质化出来。逢赌必输…逢赌必输…逢赌必输!
“小姨,我觉得这家店的老板脑子一定有坑!”
凌华含笑瞥了敖仪一眼,没接话。她此时正抚摸着从窗外飞来的一只青色小鸟的羽毛,临着窗边一抬手,青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她顺便往外面瞧了一眼:
“来了。”
谁来了?
凌华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外甥女,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
敖仪一头雾水。
然后就听到砰砰砰三声敲门声,敲门声清脆响亮、不急不缓,可以猜想门外的那人肯定极有教养礼貌。
凌华给了敖仪一个眼神,后者虽然疑惑,但还是心领神会地走过去开门。
“请进!……重英,怎么是你!!!”
重英站在门外,一身紫袍、乌发高束,此刻正对着开门的敖仪,端得是长身玉立、仪态绝佳,长眉一挑,露出一贯高傲的笑容,“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敖仪咋舌:“你怎么到这来了?”
“不能来吗?……还有你是不打算让我进去了对吧?”
敖仪机械地退开两步,让重英进了门。
重英进门之后,自然与凌华先见了礼。敖仪看着在自己小姨面前就秒变礼貌恭敬的某人,哼,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凌华把敖仪的反应和刚刚两人的对话都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此次前来魔界,不便调动云泽海太多人力,所有我专门向文德老君借人,请重英来。一来,你们自小认识、熟识彼此,关系也不错敖仪撅了撅嘴,我不在时可以互相照应。二来,魔界里情况与三界其他地方都不同,你们两个小辈一个是云泽海继承人,一个是北辰山的中坚力量,都可以通过这次游历对魔界加深了解。
此次游历,你们要多听、多看,有不明白的多问,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提。但,有一点”凌华严肃的目光投向同样站直了、表情变严肃的两个年轻神仙。
“永远不许靠近混一池!”
敖仪、重英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
“是!”
魔界
盛平城的南北中轴线上坐落着一座宽广的宫殿,名曰赤炎宫。远古时候,魔族代代繁衍,魔君至尊统一魔界后在厉水之畔建宫室,取名赤炎,所在之地渐渐繁荣,就是现在的盛平城。
之前魔族之君在仙魔大战中战死,他的两个儿子经过一番争夺,其长子九黎最终登上了魔君宝座,以至于今。
九黎是个野心勃勃的魔,也把魔族血液里的好战因子继承了十成十。在他的高压统治下,五百年前,魔族又一次发动了针对人、仙两界的战争。当时人、魔两界共有五个连接口,东、西、南、北四海加上云泽海。九黎当时并未选取守备最强的云泽海进攻、也未选最薄弱的南海,而是力量中等的西海。在那场大战中,西海海君也就是敖仪的父亲战死,整个龙族元气大伤。但另一方面,魔族也并未在这场战役中取得胜利。凌华和托塔天王李靖一同对抗魔军,前者更是拔除了九黎身边的九大护法中的八位,追击九黎其至重伤。至今,九黎也不得不躲在赤炎宫里休养生息。
在魔君九黎受重创时,魔界的新兴势力也崛起起来。其中的代表就是怀悲城城主。没人知道怀悲城城主自哪儿来,叫什么名字,师承何处。只知他出现时,就以高绝的剑法、深厚的法力震慑了众魔。怀悲城主在魔界之西北开立怀悲城,在城中建立学宫,一批批文武兼备的魔族被培养出来。同时经商、养民、通渠,比起偏爱高压统治的魔君九黎,怀悲城主正应了“怀悲”这个名字,统治方式要怀柔许多。打起仗来,也文武有度、常有妙思,不是把别人打服了,就是让别人信服。如此经营近五百年下来,已经占了魔界快近三分之一的地盘。
而这两位,在凌华一行三人踏足魔界的第一时间,都得到了云泽海海君来到魔界消息。
赤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