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慕容齐一声长音打断她,眼神游移了一阵,片刻才说:“那是……是夜里受凉,并非吃坏了东西,有劳大嫂惦记。”
张问心瞧着屋里屋外的六七个侍女,思忖着庞夫人爱子心切,这青云居一切吃穿用度恨不得全照着皇宫的规格来办,离太子大概就差一件龙袍。慕容齐夜里安寝,又怎么可能无人在旁服侍?竟还受了凉?
她当下便有了计较,也不再多问。
三人说着闲话,张问心又闷头吃了大半盘子的荔枝之后,就与慕容熙一道告了辞。
下午,慕容熙有些回函要处理,不得已便钻进了书房。张问心一个人在后宅晃悠着,又打听出一些琐事来。
慕容齐虽然还在读书,不过每个月的零用相当可观,有三百两银子之多。加上庞氏只他这么一个亲生儿女,生怕亏待了他,除了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三天两头还会额外再赏他一些钱物。
这样里外一算,慕容齐每个月可以自由花费的银子,大概在六七百两上下。这么多银子,花天酒地都够了,难怪他频频晚归,甚至不归。
张问心并非说长道短的人,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了,顺嘴再多打听一句,想来也是无妨。岂料一问才知,慕容熙每月的零用,竟只有区区三十两!
虽然,这区区三十两也够她挣一年的了。
不过听说宣平侯如此厚此薄彼,她依然有些不快。至于为何不快,却是不知。三十两如何,三百两又如何,横竖不关她一文钱的事。
一路闷闷不乐的走回清风居,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过门,却不知每月可以领到多少零用。三百两不敢想,若跟慕容熙一样,能有三十两,她也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又轻松了许多。
酉时到了,酉时过去了,酉时只剩下一个尾巴。慕容齐还没有出去,张问心决定不再等了,就拆散发髻,将头发扎成一束,又换了件男子的深衣,就拉着慕容熙一起出了门。
暮色缓缓降临在永嘉城上,大街小巷络绎亮起红灯,照出一片流光溢彩。
不知算不算家门不幸,尽管慕容延昌花重金请了三位先生来教导慕容齐,慕容齐却根本学不进去,每天不过是关起门来,消磨时光。直到酉时一过,才盛装出门。
他的确是出去花天酒地,只是,他从来只让马车和随从在永乐坊外等候,是以侯府无人晓得他究竟去的哪家歌楼。
不过,他的狐朋狗友倒是有一个。
慕容齐在永乐坊门口下车之后,正是坐了这位狐朋狗友的车。
慕容熙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方晓得这个狐朋狗友已经被其父打了一顿,锁在屋子里禁足了。相关的车夫和小厮更是给打断了腿,趴在后院里哀嚎呢。
人虽然见不着,消息却打听了出来。慕容齐这半个月以来所去的地方,正是永乐坊西边新开的那家抱月楼。
穿过整条街的灯红酒绿,张问心一声长叹,顶着满鼻子的胭脂香粉味儿,在抱月楼门前驻足。
两人来的晚了些,此时抱月楼业已客满,紧闭了大门,外面有打手护卫着,已不再接客。不过那一层薄薄的茜红纱窗,根本遮不住欢快流淌的乐曲,或曼妙,或轻盈,或婀娜的丽影映在窗上,别是一番诱人风情。
是以,抱月楼门前依旧围了不少看客,就连对面的茶馆,也是人满为患,水涨船高。
找了个人多的地方站了一会儿,张问心也无需开口,就已听到不少消息。
楼里不止有异族女子奏乐歌舞,还请了个绝色花魁坐镇。那花魁芳名唤做明月,据说柳腰纤纤,不盈一握,双瞳剪水,勾魂摄魄。如此惊才绝艳,身价自是不菲,跟她喝杯茶,就要十两,入香闺一叙,仅仅是纯洁的一叙,就要一百两,茶钱还得另算,酒就更贵了。
张问心算了一下,这一晚上不干别的,单是到香闺去喝上一壶茶,几百两银子就没了。若在加上打赏,那就更没边了。
她不由咋舌:“几百两在别的地方,都快能包月了。”
这一句,让慕容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因为他离京时年岁尚幼,回京后时日尚浅。在青州那些年,姥爷又对他管教甚严。所以类似抱月楼这种地方,他的确不曾踏足过。自然更不晓得这里面的才情姿色,与真金白银之间是如何换算的。
张问心鄙夷的一撇嘴角,“啧”了一声,只觉得这慕容熙简直空负盛世才子之名。
欢快激昂的乐章陡然收声,人群中也一下子没了声响,纷纷屏息凝气。异域舞姬的身影飘然散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空灵的琴音杳响起。
这时,张问心听到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就是明月姑娘的琴声……”
这人一句话尚未说完,就听“啪”的一记脆响,被身边的人一巴掌招呼到脸上:“闭嘴!耽误老子听琴!”
这人力气大,嗓门高,吵到了更多的看客,惹来更多怒骂,雪球越滚越大,眼看就发展成一场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