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和牵了一匹骊马来,快马加鞭的追向谢徵,他心中惶恐,生怕谢徵将他与卢代辛的事泄露到萧道成跟前去。
谢徵已乘坐马车回到侯府,她下了马车,正带着玉枝往府内走,正巧沈文和也追来了,他跃下骊马,追到侯府门下,疾呼:“山阴县主留步!”
彼时谢徵刚踏进侯府眨眼功夫,正走在前院,听身后这一声唤,便停了下,她勾了勾唇角,转身果然就见沈文和站在大门口,两个门房正将他拦着。
谢徵只是站在原地,望着沈文和,却并不上前,她对门房呼道:“让他进来吧。”
门房让了路,沈文和即刻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他气喘吁吁的,只从袖中取出那一方锦帕,问:“这锦帕,可是县主的?”
“我还道这帕子丢在哪儿了,原来在沈郎君那儿,”谢徵伸手将锦帕扯来,她并不急着开口同他提及卢代辛的事,换句话来说,只要沈文和不提,她便也不说。
谢徵将锦帕拿回来,却是将手伸到玉枝跟前,玉枝会意,便将锦帕接过。
沈文和缓了口气,便皱着眉头,强装冷静的问:“你看见代辛了?”
“代辛?”谢徵故作不解,怪声怪气的问:“代辛是何人?”
沈文和也知她并非不知卢代辛是何人,只是在讽刺他,他便也不解释,只是说道:“你适才去过城西白杨街沈府。”
“哦”谢徵有意拖长了尾音,她似笑非笑,道:“原来沈郎君口中的代辛,就是那位范阳卢氏娘子,卢代辛。”
沈文和这心里头,原就忐忑,如今谢徵这般威胁,他自然更是焦躁,索性不再遮遮掩掩,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你故意接近代辛,混入我的私宅,还留下那块帕子,威胁我来找你,究竟是何用意!”
谢徵一声冷笑,带着轻蔑与戏谑,她也不再演戏,直言:“沈郎君真是好大的胆子,既身为义兴公主的禁脔,竟还敢在外头养姬妾,也不怕让陛下知道了,到时怪罪下来,你与卢娘子都没有好下场。”
驸马素来有一个不大好听的称呼,叫禁脔,“脔”乃是肉,这“禁脔”,便是禁止她人染指的肉。
既是她人不得染指之物,便没有人可以与公主一同分享驸马,驸马自然也断断不可纳妾。
不过驸马纳妾,也并非没有先例,晋明帝之女南康公主,就曾容许自己的驸马桓温,纳成汉末帝李势的妹妹为妾室。此一事还被前朝刘义庆写进了世说新语里,正是赫赫有名的“我见犹怜”。
沈文和若想纳妾,倒也并非完全不可以,只不过,他需得获萧易夫允准,可如今萧易夫却是被蒙在鼓里头,什么都不知道的。
“代辛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沈文和沉默了半晌才接话,语气却是异常的平静。
谢徵闻言,分明愣了一下,沈文和说卢代辛什么都不知道是何意?难道她不知道沈文和的身份?
她未语,沈文和便接着说道:“她不知我是驸马,也不知我有家室。”
谢徵愣住,难怪!她还道卢代辛出身范阳卢氏,可是正儿八经的士族女郎,又寄居在荀伯玉府上,本是门庭显赫,何以这般作践自己。
“她可是荀伯玉的外甥女,你不怕荀家知道了,到时与你为难?”谢徵戾气不再,态度此时已温和了不少,她说话间语气虽是冷淡,可总归不带刺了。
“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暂且瞒着,等义兴公主禁足期满,我便与她和离,给代辛一个名分,”沈文和垂头丧气的,看起来尤其颓废。
谢徵哂笑:“你要同义兴公主和离,这话说得出来,恐怕做不出来吧。”
当初是谁为了娶萧易夫,模仿她的自己,伪造书信,设计将她害死,如今竟扬言要与萧易夫和离,真是可笑!
沈文和像是被说中了心思,缄默不言,谢徵于是不再同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她又竖起满身的尖刺来,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暂时不会抖露出去,不过,这也只是暂时,我如今手中握有你的把柄,倘若有朝一日,你做出什么对我不利之事,我便不会再替你保守秘密了。”
并非谢徵愿意替沈文和保守秘密,而是她实在不忍利用像卢代辛那样无辜的丫头,要不然,她可是巴不得萧易夫与沈文和闹翻的,只要他们两个掰了,武陵王便等同于失去了沈家的倚仗。
沈文和欣慰的笑了笑,他深吸了一口气,就对谢徵说道:“多谢。”
他说完,这便转身要走,可走了两步忽又回头,一丝不苟的说道:“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沈郎君请说,”谢徵见他这般严肃,她便也颇是认真。
沈文和目不转睛的望着谢徵,心里头犹豫了一下,良久才道:“提防桓让。”
谢徵微微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忙狐疑的追问:“你说什么?”
“提防桓让。”
谢徵已然僵住,沈文和继而又道:“武陵王的人,在博陵找到了你兄长谢缕的下落,如今已派刘放去请,希望你千万小心。”
此时的谢徵站在沈文和面前,已是瞠目结舌,早已顾不上接他的话了,沈文和又道:“我是站在武陵王那边的,今日本不该同你说这么多,告辞。”
沈文和已走远了,谢徵仍然杵在院子里,试想沈文和提醒她提防桓让,无非就是说桓让已经臣服于萧晔,而她是谢昱的事,无疑也是桓让向萧晔告发。
怪不得他未得桓陵与李叡举荐,却能获中正推举入仕,原来他早已臣服于萧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