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无数难民,顺着黄河南岸,向东都洛阳走去。
一轮血红夕阳,滚滚黄河水,风沙驱赶着饥饿的难民,一步一步挨向城郭,不时有体力不支的人趴到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夕阳依然那般血红,黄河水依然滚滚东流,倒下的人,却将成枯骨,多少年后,还有谁知道骨骸是谁。
广明元年,九月中旬,辰时许。
洛阳,洛水南,永泰坊。
一叶知秋,金风玉露。洛阳城沐浴在朦朦秋雨中,永泰坊里胡家香料铺门口,总能嗅到一股扑鼻的香气,夹杂着水雾之气,不禁让人吸一吸鼻子。
皮日休化妆逃难的商人,带着十几名亲兵,三匹老公马,很早就进了洛阳城,准备去南市看一看热闹,可这时商人队伍中一名小白脸的汉子,却突然要去永泰坊里买些香料,皮日休拗不过这名小白脸的汉子,因此决定先进这里。
“巳正时南市才开门,你急什么?”小白脸短须的汉子说。
“恶妇,早知你这般不听话,就不带你来了。”皮日休恨恨骂道。
他们是万千难民中的一支,没人注意他们的马队都带了些什么物资,难民多是从淮河来到这里,日夜兼程,只以为洛阳守得住起义军的进攻。要知道,此时的洛阳,城内拥有多大八十万的人口,一旦动员起来,即使是半城皆兵,那将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但百姓们却不知,北路军诸道招讨使诸葛爽却说了一句“城大难守”的话。
难民想进入永泰坊,需要一些手续,永泰坊署吏正坐在坊市门口,一手持笔不时圈圈点点,面无表情地查验公文和货物。
由于赵璋兵临城下,此时有关系的署吏早已搬家走人,能留下来继续值守的人,多是没有什么背景的人,他们和普通百姓一样,被守将郭达困在城中,不许出境。
皮日休领着黄雏菊来到年署吏面前,双手呈上鱼符,署吏一双精明眼睛上下打量皮日休,不禁一愣。
皮日休和黄雏菊的鱼符表面看来毫无问题,从鱼符信息上看,这两位都是许州人,是为夫妇唐时女扮男装的人很多,署吏见怪不怪,许州刚闹了兵变,那里来的难民也不少,本不应该被怀疑。可这名署吏在这里干了十多年,还是从皮日休的手上看出了问题。
但署吏并没有先与皮日休说话,而是对黄雏菊说:“把胡子摘下来我看看。”
黄雏菊把胡子扯下来一半。署吏点了点头,掂了掂皮日休的鱼符,问皮日休:“农户出身,为何手上无茧?”
皮日休说:“少小读书,后入赘夫人家里。夫人家里富裕,未曾干过农活。”
“既然少小读书,那么给我背一段诗经来听听。”
尼玛!
幸好皮日休会背一段伐檀,否则当真要漏了陷。
待皮日休背完,署吏摇了摇头说:“咬字不准,几处读音错了。可参加过科举?”
“屡试不中。”皮日休惭愧地说。
署吏苦笑,“你一定是没好老师教。”
皮日休惭愧点头。
本以为能蒙混过关,却不曾想署吏突然又说:“那么,你再背一段周礼,我便让你进坊。”
“……”皮日休不会,斜眼瞪了黄雏菊一眼,黄雏菊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
见皮日休不会,署吏不禁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皮日休和黄雏菊,越发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这时却觉得手心一沉,一块足有二两的银锭被放入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