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牢中的灯烛如同幽咽哭泣的贫病之人，忽闪之中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张孝嵩和郭子仪钻进石牢之后，见那邢架上空荡荡的，漆黑冰冷的铁架上站着些许血渍，都凝集成了暗红发黑的铁锈，地上则是一滩湿漉漉还没有挥发干净的冷水，这偌大的昏暗牢狱中，凭着仅有的微弱灯火巡去，才看清被关押在此的王方恒瑟瑟缩缩的躲在角落里，他穿着一身是血的单薄囚衣，卧在薄薄的杂草上，身子背对着牢门脸向着墙壁，蓬松的头发散了一地，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王方恒。”郭子仪出口叫这落魄县令的名字，见王方恒仍旧卧在那里一动不动，按住了腰刀抢先朝前走去，将张孝嵩挡在了自己身后。“王方恒。”郭子仪又轻轻唤了一句，在王方恒身后蹲下，伸手去按他的肩膀，这一手还没按下去，王方恒却突然回转了身子，目光呆滞的来看张、郭二人，弄得郭子仪一阵毛楞退了几步，张孝嵩也骇了一跳。

“王方恒！你弄什么鬼。”郭子仪一惊之余随即回神，倏然一掌按在王方恒肩上问道。

“原来是张府尹和郭将军。”王方恒的脸都被散乱的头发遮住，透过这些乱发已经看不清他的眼睛，许久，王方恒颤巍巍本想站起来，可脚下打颤一下子匍匐下去说道，“参见张府尹。见过郭将军。”

“你认得我？”张孝嵩不禁有些奇怪，他与这个高平县令本来就只上次提审时候见过一次，没想到现在还能被一眼认出来，那就说明此刻的王方恒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神智还是十分清楚的。

“上次多承府尹开恩。多谢郭将军帮忙说话。罪臣铭感于心。”王方恒叩首道，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

“看来你这县令，不像人家传言的那么糊涂。”张孝嵩待王方恒咳完，接着问道，“你可知道，我这此亲来军牢，是为的什么？”

“府尹自然是来提审我的。”王方恒话中竟然带着笑意，“可是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该说的事情，我都写在供纸上了。所有的一切，但看供词就是。”

“那供纸果真是你写的？”郭子仪问道，早些时候他在心里也觉得朝廷来查王方恒一个小县令，可能是因为王方恒和王晙牵缠在了一起，在随着事态的一步步发展，尤其是大理寺卿李朝隐在并州查案，查无实据返回京城之后，郭子仪就对问题有了新的看法，虽然说不清具体因由，但他在心里越来越凭直觉感受到，王方恒和王晙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郭将军说的不错。那些供词都是我交代的。”王方恒点了点头，散乱的头发在胸口前摇来晃去。

“那张供纸奇怪得很。若是把牵扯王尚书的事情都盖住，剩下的文字却和第一次你交代的一模一样。”郭子仪平静地说道，眼神却牢牢盯住王方恒，想要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破绽，“牵扯朝廷命官不是儿戏，你贪墨了财物，兴许还能得了个流放，若是胡乱攀缠，事情闹大了，你知道后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