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裴大娘骂也骂累了,裴华又不在,边抹眼泪边念叨:“这可怎生是好,明年定亲的事儿咱们婆媳俩没少和别人说,这一旦闹将开来,咱们这吉安村也别想住了。”
想着就怕得不行,早没了刚才骂裴华的气势,别看村长平日里对她们客客气气,那都是看在李曼的份儿上,若是头前婆媳俩没嘚瑟地将这定亲消息传递出去,裴华和李曼这事儿最多也就是村里人背地里猜测议论,可这下好了,得罪可不仅仅是人,还有村长一家的脸面。
裴大娘叉着腰、挺着肚子骂裴华的时候,裴勇觉得自己的老娘实在是太霸道、不顾弟弟的意愿上赶着攀高枝儿,可这会子裴大娘软了下来,拿着袖口擦眼泪,一半因为怕,一半因为叫嚷后的精疲力尽,手和嘴唇都有些哆哆嗦嗦,又心下不忍。
上前安慰:“娘,这个事儿也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咱们同村长家好好说,他们也未必愿意将姑娘嫁给一个不想娶她的,你说是不是?”
裴大娘听了大儿子这话不仅没宽心,更气了,抡起拳头砸了裴勇后背几下,可到底也没真使大劲儿,“你个臭小子,你知道什么?那可是村长家,和县丞家还紧连着亲呢,你弟弟不顾自己的前程,也不顾咱们一家的死活了。”
“对呀,勇子,你别说风凉话了,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将华子给劝过来。”
或许堂屋里的这三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裴大娘再生裴华的气,也没有像对待裴勇那样锤几下后背,踢上几脚,总是隔着那么一层,远没有那么亲近。
“按我说,华子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去劝也不中用。”裴勇给自己的娘和媳妇儿分析,“大不了,满破华子那差事被县丞撸了,又能怎么样呢?好歹咱们兄弟俩有手有脚,又有一把子力气,还能养不活这个家不成?”
要不说裴勇是个凡事让娘和媳妇儿做主的老实人呢,话是好意,可越劝裴大娘和李菊花越扎心。
眼看着就要从被村子里婆子媳妇羡慕的对象变成人人嗤笑的人家,这心理落差如何承受得住?更别提,婆媳里每每提起将李曼娶进家门后的种种好处,房子、马车、良田以及人前的体面,这些几乎触手可得的东西马上就要泡了汤。
“勇子。”裴大娘语重心长地叫了裴勇一声。
“啊?娘,我在呢。”裴勇又往跟前凑了凑。
“你去吧。”
“去哪儿啊?”
“将墙角米袋子拎厨房去,这袋子米放在外面吃,要经常开了袋子口去舀米,房梁上挂着几把艾叶,那兜子包了埋在大米里头,臭虫老鼠就怕那个味儿。”
裴勇想了想,“娘,我记得上月熏屋子用的差不多了。”
“那你在兜儿里头加点辣子或者生姜也一样。”
“行。”裴勇领了命就要去提那米袋子,转而一想,住了布,“娘,咱们不是还得一起出主意吗?”
裴大娘没好气地瞟了大儿子一眼:“你可去吧,离了你,我和你媳妇儿倒能安稳地想想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