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贤的话居然与梦中骆袈的话那么相似,同样是八年,同样是要骨肉分离,陈瑕幼小的心里不知道如何承受,他从没有与母亲分别那么久,难道真的要等到八年之后才能再一家团聚吗?
八年在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只是如白驹过隙,可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八年?而且对陈瑕来说,这本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偏偏遭此大难,怎能不叫人心痛?
他的目光痴痴地望着前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喃喃地说道:“你们是不是都在骗我……”
在那一瞬,他似乎明白了许多事情。大漠五鬼说过,每一个大人都是说谎的,昨晚陈瑕所听到的那些话里,不管是周贤也好,榛苓也好,夏侯破也好,师父也好,所有人的话,都是假的。爹和娘不会回来,自己也无法再回到伊吾卢,他更不是周贤和榛苓的儿子,他们每一个人果然都在说谎,也许只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自己从今天起要承受无尽的磨难。
陈瑕太过年幼,还不明白梦中骆袈的那番话,但他竟觉得梦境反而比现实更加可靠,相反的,他更希望残酷的现实才是梦境。
榛苓抚摸着他的额头,轻声说道:“孩子,从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就算你明知道是假的,也不能说出来,这不单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更关系到王监军的骨肉还有你周叔叔的命,我一个贱妾,死不足惜。但是为了王、陈两家能有后人,我求求你……”榛苓说着竟跪在陈瑕的面前磕了三个头,尽管陈瑕不过是个顽童,但榛苓还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她的情绪也非常激动,忍不住伏地哭泣。
周贤拉着陈瑕的手道:“瑕儿,你记住没有,其他的事目前来讲,都已经无关紧要,但你的身份务必要隐瞒下去,不能叫任何人知晓。”
陈瑕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就在这时,帐帘一挑,走入两个彪形大汉,“周贤,你儿子没事了吗?”
周贤忙说道:“现在已经醒了,昨晚的确受到惊吓,还望你们再给我些时间,他还是个孩子嘛。”
那大汉抬腿就是一脚,骂道:“混账东西,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耽搁,叫你们俩见这小孩一面已经是头领开恩了。这小子到底能不能干活,能的话,就赶紧跟我们走,不能就直接宰了!”
“能,能!”周贤赔笑道:“重活干不了,端茶递水总没问题。”
一名壮汉冷哼道:“端茶递水也轮不到你们汉人,还有那个小妞,身怀有孕,可别怪我们没事先说清楚,就算是孕妇,也要做工,到时候累出病来,你可别找我们的麻烦!”
“一定,一定!”周贤低三下四,只能连连赔笑。
壮汉冷冷说道:“那现在就上路!不得拖延!”
周贤无奈,只好一边搀起陈瑕一边又扶起榛苓,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我照顾你们。重活就我来干。”说完眼圈泛红,又怕这对妇孺看到自己的模样难过,便转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