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东甸山,山林被一层淡淡的蓝色薄雾浸润着,阳光透过山峦和林木枝桠间的空隙照射到山地的草叶上,露珠在阳光里闪耀。车窗开着,大山所特有的清新气息和婉转鸟鸣合为一处,被大自然难以度察的力量推送进车里来,令人心旷神怡。荆志国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和诱惑,绷紧神经,凝聚心神,明亮的眼睛警觉地在这美好与诱惑中巡视。
又过了一会儿,荆志国放慢了车速,缓缓地向前行进,边走边看着那顺着山势蜿蜒起伏的山路,看着路的两侧,啥也没有发现。只是偶尔有赶山的农民,人钻到了路旁的林子里,却把个布袋筐篮独轮推车啥的扔在了路边。
虎头沟的沟口在虎头山的北缘。当亮亮的砂石路还在山腰上盘桓的时候,在一个山桠处有一条向下的山路叉开来,向东南方向缓缓地倾斜而下,这就是虎头沟口了。以前,荆志国随大帅巡防啥的曾经路过这儿,走这条道儿还可以到达他的老家荆家沟。但他每次回荆家沟走的都是从奉天直接向南的路,从没走过这条道儿。
荆志国停下车来,站在沟口远远地向虎头山望过去,反复审视着虎头山的地形地貌。这虎头沟口比虎头崖低很多,从虎头沟口到虎头崖,就在那虎头山向西鼓起的山腹上,山路缓缓而上。荆志国向虎头沟下望过去,很远才能看到沟底。沟底乱石纵横,有的地儿较比开阔,最宽处也有二三十米的样子。顺着沟底山路一直向前,大约也得有七八里地之遥,才是这虎头沟的南端。到了虎头沟的南端,就不能再向前走了,南端没有再向上去的路,这虎头沟就象一条死胡同,有进口儿没出口儿。最开始本没有路,也不知始于何时,偶尔有人有车下到沟底,时间一长,自然就有了通到这虎头沟底的路。虽然有路,也是处处荒芜,路上长满了野草。但即使这样,仍然看得到那常年累月由山洪冲刷淤砂堆积形成的平平的沟底。沟口有明显的卡车宽大而深陷的辙印,估计应该就是拖走汪春汽车残骸的拖车留下的了。荆志国看了一会儿,没有顺着去沟底的路往下走,而是开车再向前走,继续向虎头崖进发。
太阳把它的光投射在虎头山上。在明亮的阳光下,虎头山那大大的虎头高高的向虎头沟上方悬伸过去,虎头崖就隐避在那虎头在太阳的照射下所形成的巨大暗影里。暗影几乎罩住了大半条虎头沟,虎头格外雄壮威猛。荆志国把车在紧靠虎头崖壁的空口处停稳,走下车来。山风在巨大虎头下方的空腹内形成了涡旋,迎面扑上脸颊,荆志国感到一股凉凉的寒意。荆志国向前,走过砂石路面,站在了虎头崖的边缘,向虎头沟下望了一眼,很快就回过身来,细细地环绕审视这虎头崖。就在两天前,汪春就是从这虎头崖上连人带车摔下了虎头沟。
尽管是清晨,路面上已经偶尔有当地的农民或车马经过。靠近虎头崖边缘的几个路边石桩还躺倒在那里,获悉车祸发生后出现场的那帮子人用石膏粉划出的白线依然清晰可见。荆志国在那白线旁蹲下来,细细地看着那路面,希望能看出汪春的车在滑下崖去时的车轮碾压痕迹,但是已经啥都看不清了。荆志国又由倒地的石桩向路边的野草看过去。蓬蓬野草出现了大片倒伏,有的在根部,有的在半腰,有的在顶端,因被碾压而折断,有的成了碎屑。荆志国有些个惊讶,车轮在转动的状态下从这野草上面压过去,倒伏是正常的,但咋会出现这样大量折断破碎的情况?这种情况有点儿象是车轮在完全刹住的状态下横趟过去的刮擦造成的。荆志国站起身,朝后退了几步,反复再看躺倒的石桩,再看那一大片碎断的野草。荆志国推测,汪春的车有可能在撞到石桩前车轮已经刹住刨死,但车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撞倒了石桩,车轮在野草上刮擦过去,草的茎叶折断了,碎裂了。至于为啥车在车轮已经不再转动的情况下还会摔下沟去,可以解释为由于车速太快,车向前的巨大惯性推动着已经刹住车轮的车继续向前冲去,路边石桩挡了一下子,延缓了车向前冲的速度,但车仍然没有停,直至摔下崖去。荆志国站起身来,几乎就要放弃了,已经有了往回走的打算,转过身去。可就在这时,他发现,从那倒地的石桩到山崖的边缘,至少也有一米多的距离,汪春的车不可能正面朝石桩冲撞过去,如果是那样,也就用不着刹车了。如果不是正面冲撞,而是斜着刹死车轮趟过去,车的保险杠撞上石桩,必然产生巨大的反冲,那车向前的力度必然大打折扣,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摔了下去,想来,那车的速度当时也得在每个钟头四十到六十里以上。在深夜里,在这样的山路上,以这样的速度行车几乎是不可能的。想到这一层,荆志国愣在了那里。
时值正午,暖暖的太阳照耀着东甸山区,照耀着虎头山虎头崖虎头沟。虎头下面的空腹处凉风习习。荆志国抬手看了看表,然后走过去,在车的方向盘后面坐下来,让车门就那样敞开着,觉得头脑有些个清醒起来。他关上车门,启动了汽车,调转了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