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公子身负重担呢!有担当是好事,但我还是希望,若有一天,你把这些威胁你和你亲人的人揪出来之后,你能放你自己一码,放下一些东西。你的箫声告诉我,你太累了。”男子淡淡地说着事实,说着一个谁也没有和云浅浅说过的事实,她太累了。
“你听得懂我的箫声?”
“不但听得懂你的箫声,还能听懂你的心。而且我也会吹,大概是我之前便会吧,这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事。萧给我,我吹给你听。”男子脸上露出一抹献宝的笑意,可爱阳光。
“好。”云浅浅毫不犹豫地把萧递给他,笑嘻嘻地席地而坐,抱着双腿,仰头看着男子。
“若是我吹得好,你要答应我,等那把你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你要放下。”
“好,我答应你,若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那天,我一定策马而去,笑傲江湖!”云浅浅长出了一口气,微笑地看着男子。
“一言既出。”男子身出了修长白皙的手掌。
“驷马难追!”云浅浅也伸出了手,二人击掌为誓。
随后二人便都笑了起来。再后来,苍狼山上响起了悠扬轻快的箫声,与玄的深沉不同,与浅浅的忧伤不同,这箫声是很奇怪的曲调,轻快美妙,如他的人一般阳光乐观。
次日,又是一个晴朗的夜,云浅浅刚上了苍狼山,娄金便走了过来。看着娄金日渐消瘦的身形,云浅浅也忍不住心疼。
搂紧你迫不及待地开口,“那男子的身份有消息了。”
娄金显然刚得到消息,此时眼中还有一抹欣喜和震惊。
“走吧,进殿说。”云浅浅率先走进大殿,这苍狼山,现在不安全了。或许不是从现在开始,从师父出事的那年,应该就已经不安全了。
“宫主,其实那男子便是……”
云浅浅走进内殿,男子在假寐,听到有人进来,睁开了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云浅浅还是觉得他知道是自己进来了。
“你来了。”男子仿佛是与阔别多年的老友寒暄,亲切熟稔,露出了亲和的微笑。
“公子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吗?”云浅浅声音微冷。
“我的伤快好了,不知我的眼睛何时会看见,等我的眼睛复明,我便…”男子温温地说。
“呵,南海神医的高徒,会连区区一个复明时间都把握不好吗?”云浅浅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那些虚伪的话,她现在半个字也不想听。
“世袭公爵,乐善好施,洁身自好的东阳首富季家的长公子季舒云竟然屈尊驾临寒舍,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云浅浅语气微讽。
“……”
“怎么,季公子今日是要和我装傻充愣到底吗?”云浅浅没想到,眼前这个温润出尘不似凡人的男子,竟然也会欺骗自己。
“古二,你听我解释。我,我真的……”
“你不是要和我说你到现在还没恢复记忆吧?
“还是你要和我说你和我借玉箫只是一时兴起?然后又一时兴起吹了首独一无二世间只有你季大公子会的曲子?
“然后一时兴起突然想起你的家仆一定会在山下寻你?”云浅浅句句锋利,针针见血。
季舒云无话可说,不得不承认云浅浅猜对了,那日他确实是故意以音传意,告知他家人他还安好。但他,无心骗她。
“我的确在那天失了记忆,只是后来便恢复了。季某多有欺瞒,还望公子见谅!季某不是故意欺骗你,若是公子不提,季某也会寻个机会据实相告的。”
季舒云表情诚恳真挚,让云浅浅不忍心再说出任何讽刺的话语。
“罢了,你也不是第一个欺我之人,我何必与你如此针锋相对。你当知道,明日你便能离开了。我不送你了,你走好。后会无期。”
云浅浅心中有淡淡的失落,不免声音中也染上疲惫。
“等等,古二!”季舒云急着追上云浅浅,竟不顾自己目不能视便寻着声源跑过去,没想到竟然撞到身旁的檀木桌椅,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檀木桌上的上好瓷纹的茶杯茶壶碎了一地,椅子也随之翻倒。
听到屋中一阵声响,云浅浅转身回到屋中,看到季舒云如此狼狈的样子不免失笑。
“看你这衰样!”看着那么飘逸如谪仙的人如今扶坐在地上,一只手狼狈地抓着一直躺倒的椅子腿,一只手抓着桌腿,云浅浅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活该你摔倒,看你还骗我!”云浅浅愤愤地说,边说边去扶他。
“是是,怪我,都怪我,古二你别气,是季某的不是,季某向你赔礼道歉,季某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希望古二给我这个机会。”
他言辞诚恳,此时更是趁机用力地握住云浅浅的双手,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失了眼前的朋友。
云浅浅怔怔地看着他,他就像是最美好的那朵向阳花,让人不忍伤害。
小心翼翼地把季舒云扶上床,语气温和,不再像刚才那样冰冷。
“我原谅你。也当你是朋友,你我相识一场便是缘分。但是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我们的缘分还是听天由命吧。明日,我便找人送你离开。”
“还是不原谅我吗?”男子有些忧伤。
“原谅你了。只是明日事明日再看吧。或许,我们没那么长的缘分。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云浅浅便抬腿离开了,心中有一丝不舍,毕竟在这个世界认识一个惺惺相惜的人不容易。
但她满手鲜血,树敌太多,她不想给他添麻烦。他应该,永远都那么阳光。
男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发愣,但他一点也不怪他,因为他知道,他是怕连累他。她忘了,现在他体内,有他的鲜血呢。
不知道他是怎样的神通广大,竟然连雪狼血都能找到,他一直以为,他这次定然要去见阎王了,没成想,遇见了他,不,应该说,是她。后来,婢女照例小心地端来了汤药,他毫不迟疑地服下。然而今晚似乎有些困倦,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就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季舒云醒来,模模糊糊地已经可以看见周围物事,迅速辨别出来自己现在身处荒山野岭,而非是在那个有着淡淡药香的温室里。
季舒云甚至有些怀疑之前的日子是不是自己在做梦,在那个梦里有个知己与他谈天说地,阔论古今,而他们惺惺相惜,击掌立誓。而如今,梦醒了。
然而看着一身新衣他知那不是梦,只是心里有些失落,原来,他真的不见自己。
季舒云站了起来,一张纸从胸前飘落,被他捡了起来,娟秀不失大气的字迹跃然纸上,
“水无定,花有尽,会相逢。可是人生长在别离中。
信仍在,心尤通,说无期。快意江湖已知爱恨空。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古二留。”
看着信季舒云不禁笑了,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呼喊声,“少主,少主你在哪啊!”
季舒云并未立刻出声把那些人喊过来喊,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中这张薄薄的纸仔细地折了两折,放进怀中,拍了拍胸前,这才走向声源。
远处的高山上,两道人影,静静伫立。
“主子,就这样让他走了?真的不追问他关于女土的事情吗?”娄金有些急切。
“还不到时候。你去查查看,季舒云为什么会被追杀。”云浅浅淡淡地说道。
“嗯,好。”娄金并不怀疑云浅浅所说的话,微微点头。
云浅浅直到傍晚才回到孤月宫,如今的她,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
因为这破皇宫中,唯一值得她在乎的,并不在乎她。
“皇后娘娘最近可真是忙碌啊!”云浅浅还未走进云鸾宫,便迎面碰见了林思妍。
“……”云浅浅挑眉不语。
“呦,这穿的是什么啊!姐姐你这出宫就是这样一幅装扮?”林思妍一改在东方辰奕面前的柔弱样,明眸中显而易见的嘲讽孚。
“本宫穿什么还轮不到妹妹置喙,妹妹觉得难看大可不看,谁也没上赶着求着妹妹来欣赏。让开!好狗不挡道。”云浅浅不耐烦地喝道。
“皇后娘娘穿成这幅德行还是赶快回去吧,别回头再让皇上瞧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恐怕到时候姐姐又得回那个冷宫去了。哼!”
说完也不等云浅浅说话,仿佛是怕云浅浅会骂她,便逃似得离开了芈。
云浅浅摇摇头,幼稚的女人。抬腿便往云鸾宫走去,而刚进云鸾宫,便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