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霍洪家出来,水进的脸还红扑扑的,被亲兵扶了上马,手上却紧紧提着桂花篮子不撒开。
如此犯愚模样,哪里还有青年将军的威武?
霍洪带了儿孙送到门口,霍宝躬身别过,也上了马。
目送一行人离去,霍洪才带了儿孙转身进门。
待关上大门,他怒视儿孙。
霍瑞面带不安,眼神闪烁,不敢正视祖父。
他几岁开蒙,是儒门子弟,自是晓得自己今日之举有不当之处,心虚的很。
霍柏却是直视老父亲,理直气壮模样。
霍洪不由气极。
不忍心责怪孙子,还舍不得儿子么?
他没有留力气,狠狠踹了儿子一脚。
霍柏避也不避,生受了,被踹的直吸气。
霍瑞脸色一白,连忙拦在叔叔跟前,道:“爷爷别怪二叔,是孙儿的错,孙儿不该去告诉姑姑前头之事”
霍洪见吓到孙子,神色略缓,摆摆手道:“是你二叔混账,不干你的事!”
霍柏恳切道:“难道爹眼中,儿子是献妹求荣的小人?若是太平年景,我自是乐意给妹妹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夫妻琴瑟相和如今却是乱世,还不是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下来真要遇到什么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哪里能庇护妻儿”
霍洪一瞪眼:“狡辩!有了太尉族兄,还用得着你担心这个?”
霍柏诧异道:“不是爹打小教导儿子,遇事不能指望别人,要自己立起来么?太尉是儿族兄不假,可咱们也不能凡事指望太尉府啊!不只是妹妹,就是过两年侄女那里,儿子也想给她这个立起来的将军,而不是乱世不当用的儒生。”
霍瑞眼睛闪亮,点头不已,显然也认可二叔这番理论。
霍洪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直到离霍家远了,霍宝才瞪了水进一眼,道:“该醒酒了吧?”
水进将桂花篮子提到身前,当成大宝贝似的搂着,半朵也掉不下去,笑道:“回头我请你望江楼,咱吃最好的席面,比九九席还好的!”
霍宝轻哼一声:“后头怎么怂了,怎么不一直爷们?”
他之前关心则乱,后来也是琢磨过来。
穷文富武,要说水进农门出身不假,可这身枪法是什么时候学的?
就算学武艺不要钱,可也要力气。
真要沦落到东家一口、西家一口混饭吃,能学好枪法,还能长成这大高个儿?
水进那些浪荡儿的话,也是察觉霍洪的挑剔与轻鄙,故意为之。
水进听了,亦是后悔:“那不是先头洪太爷瞧不起人,一时没忍住嘴欠么?”
霍宝不再损他,虽说这场相亲后头气氛转环过来,还是将话说在头里,:“反正这是相看,相中相不中都可能,要是霍家不乐意就算了。”
水进眼睛眨了眨,点头道:“那是自然闺女再好,也没有强娶的道理”
霍宝不由侧目,这都想到“强娶”了?
水进“嘿嘿”笑着,目光落在桂花篮子上,神情很是荡漾。
霍宝抬头看看天,这是秋冬交替时节,不是春天吧?
等到了太尉府,水进脑子终于清明,亲自扶了霍宝下马,小声祈求道:“小宝,都是哥哥不是,一时嘴欠横生枝节,五爷问起,就不用学那么仔细了吧?”
霍宝抬起下巴:“水大哥这是求我?空口白牙?”
这门亲事对水进来说是美事,可对霍宝来说是么?
水进的辈分上去,大哥就成了姑父。
水进忙道,讨好道:“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啊,各论各的,以后也各论各的”
霍宝轻哼一声。
水进与徒三兄弟相称,却只是朋友之交,与霍宝各论各的可以。
真要是娶了霍椿,还与霍宝各论各的,那就是笑话。
霍宝很坏了,眼见水进宝贝那篮子桂花,就趁他不注意,一把夺过来:“难得这时候还有桂花这是我的”
水进一时没防备,丢了篮子,心疼道:“轻点拎,腾出桂花来,篮子记得给我!”
霍宝诧异了,提了篮子仔细看了几眼。
六、七寸见方,细竹编的,正面还嵌了卍字纹,颇为精巧。
“姑姑编的?”
“嗯!”
水进与有荣焉道:“旁人哪有这般巧手!”
霍宝看着水进道:“族叔祖家耕读传家,如今又在金陵书院教书,满眼都是儒生,说不得更乐意在学生里选女婿!”
水进挑眉道:“这天下当爹娘的,哪里有拗过儿女的?”
他显然也体会霍椿出现的用意,还有霍柏态度的软化。
瞧着他这满脸春色,身子都要飘起来了。
霍宝懒得搭理他。
两人刚进太尉府,就见牛清迎面过来:“水大哥、小宝,快去务本堂,五爷正找呢!”
务本堂,就是太尉府二进中堂,悬挂的匾额上面写着务本堂三字,是太尉府中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