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一过,残缺不全的牌匾上依稀有个蒋字,大门上的黑漆剥落了一地,上面贴着的黄色封条微微褪色。
凤千澜从旁边跃墙而过,落在尘封土积的庭院中,廊下蛛网纵横,曾经的雕梁画栋模糊不清,只余一棵高大的古松静默在原地。
凤千澜迈步走去,衣角带起几片残败的落叶,在夜里发出摧枯拉朽的嘶鸣,像那些夜里的惨烈、煎熬,不得说。多年以后,才发出这泣血般的声音。
往里去,正屋中每隔几步就有一片暗红,黑红色的血污浸入木板内里,是洗不去的当年。凤千澜慢慢行走在这座森冷的府邸,远处传来声声清脆。她抬头时,便看见楼阁下一排各种模样的风铃为秋风所惊,在空中无所可依的漂泊。凤千澜湿了眼角,闭上双眼,将泛出泪水逼回。
这是她所居的绣楼,廊下挂的风铃,有大哥送的,也有君凌风送的。蒋漱兰不爱红装爱武装,行走如风,舞得一手好剑,热爱珍藏秘籍和美酒,还有收集各色各样的风铃。君凌风曾打趣她,也只有这风铃,还算合女孩子家的喜好……
凤千澜捏了捏腰间的剑柄,颤抖着手,想将这些风铃一剑斩下。秋夜的晚风吹来,终是忍住了,松开手从偏门出了这夜里哭泣的庭院,并没有看见在阁楼的另一面,挂满了一檐的风铃,在黑白的世界里色彩斑斓。
阁楼的另一面,一个男子信步而来,与离开的凤千澜恰好错过。他身着紫色长袍,袖口绣着金线祥云,禄口缀着明黄缎边儿,腰间是一枚幽蓝。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仰头看那廊下左右摇摆地风铃。
君凌风满身落寞,一站一望,又到了月上中天,不知暗卫催了几次“请陛下回宫。”
君凌风才收回视线,桃花眼里溢出悲伤,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人生三苦,最苦求不得。
风铃不知人愁绪,依旧在风中铃铃。奈何流言,换离人怨,青丝微绾,明眸皓齿,飒爽淡然的人儿不在了。
思卿不见,嗔迟醉眠,犹梦当年,一剑惊鸿。纵芙淑类卿,亦为非云也。
回到宫中,苏乐汐身批锦荷连云斗篷,待着两名宫女,候在宫门口。
夜里的风吹得她小脸发红,见君凌风回来,上前递了一个汤婆子到君凌风手中“夜里凉,陛下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要为百姓着想。”
君凌风没有推开苏乐汐,接过她手里的汤婆子,暖了身,却暖不了心。“朕知道了。”随后迈步走开,身后的侍从向皇后告罪,连忙跟上远去的君凌风。
君凌风的冷漠,苏乐汐已经习以为常,却不代表她不在乎。她站在原地,深深吸气,心道:哼,就算你察觉到了什么,又如何!她已经死了!可就是这个死人隔在他们之间,让她如何也不能得偿所愿!
两个宫女默默无声,低头不敢去看,生恐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
旦日,君凌风在紫宸殿为西华使团接风,朝上四品以上官员皆携女眷出席。
“阿柔,一会去了紫宸殿,你要听阿奴的话,向平时我们上街一样好好走路。”
李婧柔有些紧张“阿澜要去哪里?”
“阿澜跟在阿柔后面,看着阿柔走,阿柔今天是漂漂亮亮的公主。”
李婧柔虽有胆怯,但还是点点头,这是阿澜要她做的,她会做好的。
凤千澜又召来那个叫阿奴的宫女,让她好生照顾公主,这个阿奴就是那个力气很大的宫女,经过这些时日,对于如何照顾李婧柔十分上道,可今日事关重大,凤千澜不得不再多嘱咐几句。
李婧柔的病有所好转,一个人的生活习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只要她不说话,动作神态和一个正常人一样,不会叫人察觉李婧柔的怪异。
凤千澜看着梳妆台前紧张地捏裙子的李婧柔,心中担忧,不知这临江王是否能接受这样的李婧柔,护好她的下班半生呢?
凤千澜穿着一袭青衫随西华使团进宫,她现在的身份不是西华使者,而是一位半道偶遇,随西华使团上京的凤先生,单字一个澜。
宴会上李婧柔乖巧地听着阿奴说的话,一言一行就是一位皇家的金枝玉叶。君凌风的问话,自有使者回答。李婧柔身为女眷,说话不多也属合理。
宴会还未开始,凤千澜走在抄手游廊上,欣赏那花圃里的菊花傲霜怒放,五彩缤纷,千姿百态。红似火,白似雪,粉似霞。不由得想起黄巢的菊花一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郡主这秋华溪菊簪真是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