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桓鲤同熊仔快要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半空之上的一弯碧蓝一抹澄黄的两轮月亮好似一对闪着异彩的眼眸一般注视着他。就凭着这一对月亮,让王桓鲤明白了自己的境遇。
当然,这个家是熊仔的家,而王桓鲤只是暂住。
半个月前,王桓鲤莫名的突然出现在一片山林之中,透过还是一片干枝的树梢,王桓鲤看到了一对充满绮丽色彩的碧蓝澄黄月亮。摸遍全身身无长物,唯有一张纸巾,纸巾之上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字。
还不待王桓鲤看清写的是什么,林中忽然传出一声长啸。王桓鲤一抬头便发现在他前方三十米左右的一块巨石之上站立着一头肩高近两米,身长四五米,一身青白夹杂毛发的巨狼,这巨狼光是狼头就有王桓鲤半个身子大。那森森白牙上挂着的涎水,车灯一样的双眼中迸出的绿光,都说明这头巨狼怕是饿了不少时日。
看傻了的王桓鲤在巨狼喉中发出“呃呃呃”低吼的时候惊醒,拧腰提臀,双腿爆发,足下发力,一连串跑路逃命的动作虽然是第一次做,却是及其顺溜。
巨狼也间不容发的追了出来,巨狼身长力大,又是四爪着地,两三下便接近王桓鲤。危难之际,王桓鲤以前只在游戏里做出的蛇形走位,回首跳跃一一行云流水的使出,每每都是险之又险的避过尖牙利爪。
忽地,王桓鲤脚下一空,身子一坠,半个身子直接陷到地里。
这是踩到陷阱了?王桓鲤只觉得左脚脚掌有异,钻心的疼痛接踵而至。王桓鲤还不及惨叫,呼呼的风声突兀的响起,一道黑影擦着如影而至的巨狼鼻尖狠狠的抽打在王桓鲤的脑门上,王桓鲤闷哼一声就晕死过去。
等恢复意识,王桓鲤看见的就是一脸环髯满眼担心的熊仔,以及从山林里找到的用来拖行王桓鲤的,斜靠在一边,写着书院二字的破牌匾。
还来不及看的纸巾质量很好,被王桓鲤捏在手上一顿折腾竟然没有破裂,只是上面的字迹因为摩擦和汗水模糊不清,勉强能认出来的就最后几个字:“就能回家。”
有点绝望的王桓鲤只得将救命稻草放在破牌匾上,并通过抛硬币这种玄学手段确认其正确性。
脑袋上顶着一道胳膊粗的青紫印记,左脚包着厚厚一坨草药的王桓鲤在熊仔的搀扶下去看了一眼已经变的皮骨肉分离的巨狼,心怀甚慰。至于布置陷坑和弹枝的熊仔,在综合了考虑了他小时候发高烧烧坏脑子,比王桓鲤高一头的身高以及有别人大腿粗细的两条膀子这些情况之后,王桓鲤决定不予计较。
绝对不是因为打不过,单纯的是因为熊仔可怜!王桓鲤如是想到。
熊仔,大名叫赵幼熊。虽然一脸环髯,满胸护心毛,可他还是个孩子,只有十三岁。当然,心里年龄更低,可能只有五六岁。一个可怜的孩子,没有父母亲人,只有一个叫阿福的老男人照顾。
阿福是罗屯村的猎户和看山人。日夜看守着进出余涂山南麓的一条小道,以防止不知死活的人上山和不知所谓的精怪野兽下山。所以阿福同熊仔的看山小木屋离罗屯村大部分人家的房子有些远,就在南麓小道入口外的一条小溪旁。
“哈哈,这龙筋正好给爹爹做一制腰带,龙牙龙爪给二位兄长打了兵刃,龙皮给娘亲缝一件大氅,这龙甲吗,小爷我留下做个内甲。小哪咤将东海三太子抽筋扒皮,拔牙剁爪,看着三太子敖光的魂魄大笑三声,一脚将敖光的魂魄踢回东海。”
一路回程都在给赵幼熊讲鲤改版哪吒哪吒小哪吒的王桓鲤,看到看山小木屋前的空地上,一个中老年男子颇为自在的将身子歪靠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前面,左腿垫着右腿,翘起的右脚半趿拉着的已经泛白的草鞋,一颠一颠的。一只手拿着一截树枝撩拨着正在烤肉的篝火,一只手捏着一个黄色葫芦,时不时的抿一口葫芦嘴,嘴里一边咂摸着滋味一边哼唧着不知名的小调。
王桓鲤敢打包票,那个葫芦里装的一定不是水。
“熊仔,今天的故事就到这,咱们明天再讲。”王桓鲤特意的大喊了一句,喊的熊仔双眼之中全是莫名,喊的正怡然自得的阿福一个不稳。手中不稳,黄色葫芦摔落,葫芦中浑浊的酒液撒了一地。脚上不稳,右脚趿拉着的草鞋甩到了火塘里。
“哎呦,哎呦呦!”老阿福一骨碌跳起,一把将火塘中的草鞋拽出,两手胡乱的拍着草鞋上的火苗火星。“俺还想这多穿两年再败呢!哎呀,糟蹋了,糟蹋了!”那草鞋被火撩的乌黑黑不说,鞋底还烧出个大窟窿,已是穿不成了。
老阿福气的将破草鞋扔在地上,这又见到撒了一地的浑浊酒液,连忙将酒葫芦拾起,晃晃葫芦,听不见多少水声,一脸懊恼道:“哎呀,三个大铜子的酒按最多就喝了一个铜子的!”
老阿福瞪眼看向王桓鲤,气不打一处来。
这老阿福身躯有些佝偻,满脸都风霜催出来的皱纹,脸上有一道深长的刀疤从额头划过左眼延到左面的颧骨上,最可怖的是右脸颊上有个鹌鹑蛋大小的肉窟窿,能隐约看见窟窿里面的牙床牙齿。
这样一幅尊容怒气冲冲再配着忽闪的火光,十足惊悚片的场面,可在赵幼熊看来是亲切,在王桓鲤看来是搞笑。
“阿福叔!”赵幼熊欢快的来到老阿福面前,献宝似的将双手摊开送上,手上有三枚他特意留下给阿福的青梅果蜜饯。“你吃!”
“唉,唉!唉,还是熊仔孝顺啊。”阿福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拿起一枚蜜饯放嘴里,又顺手踮着脚将剩下两枚塞到赵幼熊嘴里,“啊,叔吃一个就行,剩下你吃,你吃,可别让不相干的人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