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括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下令:“出发!”时,蔺相如则走完了他的人生历程,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曾写下过那么辉煌地篇章,但晚景却是如此凄凉,君、相众臣都去给新上任的大将军捧场饯行送他走的却只有妻子一人。死后他的眼睛还是睁着,有人说他想看到赵括的败有人说他还是希望看到赵括的胜他的妻子却理解为想看看廉颇最后一眼……
西线无战事,战场上出现少有的平静,但廉颇的心中却是波涛翻滚、起伏不平。从一听到朝廷将用赵括代替自己的消息,他就一遍一遍地反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在战略上和战术上都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朝廷这样对待自己是不公平的。于是他愤怒,想去讲理,但愤怒之后他又想起,从李兑到自己曾经历过那么多的“不平”,又何曾把“理”讲清?还不是都得忍受?于是他痛苦、他悲哀、心灰意冷……
但对他打击最大的,还是蔺相如病重的消息。功名荣辱毕竟还是身外之物,而蔺相如却是与自己心肝相连的兄弟!如果不是身负重任,他一刻也不会离开蔺相如的床边,可是现在,蔺相如已是朝不虑夕,自己却只能望东长叹,空自心急如焚,却不能离开大营一步。说实话,此时他倒真是在盼望赵括快点儿来。
“报告!”这是李兴巡逻回来了。
李兴是李兑的孙子。当年李兑擒杀安阳君、封闭武灵王之宫,致使赵主父饿死灵丘。虽然是为了平定叛乱不得已而为之,但终是以下犯上,为避免日后受到追究,牵连家属,自己以死谢罪。对于赵惠文王来说,李兑是安定社稷的功臣,但惠文王为避弑父之嫌,对李兑的家属毫不抚恤任其零落。虽说是内有隐忌,也未免过分寡情,直到廉颇做了将军后,才找到李兑的儿子李信,这时李信已贫无立锥之地,靠给人家当佣工过活,廉颇托人给他安排了一个“传舍吏”的工作,又给他的钱娶妻成家,有了长子李兴。
李兴家附近有两个“怪人”,一个是开茶馆的薛琦,一个是在赌场里干杂活的毛远,都没有家口,毛远就住在薛琦的茶馆里。虽然属于“市井小人”,却是文武双全,且又急公好义,街坊邻里,甚至素不相识的人有事相求,他们无不尽力帮助,因此在平民中威信很高。两个人见穷孩子们每天只是在街上乱跑瞎玩儿,就把他们召集起来读书练武,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倒也培养出不少人材。李兴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廉颇见他能文会武坦诚正直,很有祖父的风度,便把他招到军中成了一名士卒。几年来南征北战也立了不少功劳,廉颇很想把他培养到李兑的地位,可惜自己几番沉浮,力不从心,这次重新领兵后,就调到自己身边当了一名士尉。职位虽然不高,但他作战勇敢,又善于用计,待人和气所以很受士兵们的拥护。
尽管私人关系很密切,但廉颇从不给他任何特殊照顾,就是在无人处,对他的态度也总是非常严肃。
默默地听完他的汇报后点点头:“下去休息吧。”但李兴却不走:“将军,我听说朝廷已经决定让赵括来代替您?”
廉颇平平淡淡地回答道:“接到通知了。”
李兴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咱们没打败仗,凭什么撤换您?这不公平!”
廉颇沉下脸来:“什么公平不公平,少管闲事!给我回去!”
李兴的脾气也很倔强:“怎么是闲事?我们天天浴血苦战守住了国门,却被人家视为无能之辈,谁能咽得下这口气?您走我也走!”
廉颇一拍桌子:“混帐!换将是朝廷的安排,老夫走了,赵括来还是要保家卫国,做为军人,你怎么可以放弃自己的职责?再胡言乱语,我治你惑乱军心之罪!”
这个罪名是要砍头的,廉颇可不是用来吓唬人的,令出必行。李兴不能再说下去,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出帐。
尽管崎岖的山路越来越难走,但一个一个的编队,却仍如在操场中那样,迈着整齐的步伐,正步前进。队伍中央,赵括昂立在战车上。面色冷峻地凝望着前方,不时发出短暂的口令调整队形,他指挥的部队行列从不允许出现一点儿凌乱,尤其是在临近金门山大营时。
离大营越来越近了,赵括的脸色也愈加阴沉。他突然想到廉颇对换将的反应,这老家伙仗着资历深、功劳大,一向目中无人,如果有抵触情绪拒不交印怎么办?难道攻进大寨,先去夺权?那就要打一场镇压叛乱的内战。廉颇不是自己的对手,但秦军如果乘机进犯,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忽然后悔,怎么直到这时才想到这个问题!心中不禁涌起阵阵烦躁但遥遥望去,大营中旌旗飘飘,气氛平静。廉颇早已接到通知,如若有变,营中应是剑拔弩张、严阵以待。既然毫无准备,也许是廉颇自认老迈无能,没脸再当恋栈驽马,那就可能顺利交印。做为新统帅,自己应该在欢迎仪式上发表一篇精彩的就职演说,以展示自己的风采、树立新的威严,想到此处,他又开始默默地打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