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失败对秦昭王和范雎是挫折、也是教训:“阏与之战”使他们看到赵国的力量不可低估齐军援赵,更让他们认识到必须通过“远交近攻”来瓦解各国间联合的重要性。秦王不以成败论英雄,仍然坚定不移地推行这个战略方针,重新调整部署后,又派出大量使臣,频繁往返各国之间,不但楚、燕,就连曾为敌之齐、衰弱的韩,也都感受到秦王洋溢的热情。
但“攻”是“交”的孪生兄弟,而且“弟弟”的微笑,只是为了配合“哥哥”的征伐。秦王望着铺在案上的地图:“丞相之意攻谁?”
赵国实力不弱,又与各国联系较多魏是最近的邻国,以目前的实力也抵不住秦军全力一击,而且因对秦奴气十足很为各国鄙视,确是一个理想的攻击对象,秦王虽是在征询范雎的意见,其实已经锁定这个目标。
坦率的说,范雎对“祖国”并没有顾惜之情,但让他感到顾忌的,却是信陵君。
虽然现在信陵君与魏王的分歧已越来越大,其间还填充了很多疑忌,使信陵君处于受压抑的苦闷中,但魏国一旦面临灭顶之灾,他却绝不会袖手旁观,必定全力以赴、义无反顾,即便不能力挽狂澜,也要死而后已。他终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范雎都不能亲眼看着他走进毁灭的深渊,所以不禁叹口气。
范雎公开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后,曾向秦王坦述了信陵君对自己的援救之恩,所以秦王能理解这一声叹息:“先生可是顾虑与信陵对敌?”
范雎点点头,但他却不能给秦王留下对信陵君怀有私情的印象。在那个年代,商鞅不惜用诡计欺骗昔日于己有恩的老友公子卬只是“因公废私”,而不被社会舆论所批评,但若“因私废公”就要受到严厉的谴责,为世鄙弃。所以范雎只从“国事角度”来做解释:“臣深知信陵为人,攻大梁必以死相拼,其一人固不畏,然三千门下齐不惜命,却抵得上数万大军,实不可忽视而且信陵结交遍天下,各国君相也敬而慕之,危急之时振臂一呼,臣恐怕又激出合纵之势,以秦之力击一国有余,敌六国则不足,所以合纵至今仍是我们的潜在威胁,而信陵做为侠义之雄已具有这种凝聚力。臣以为攻魏之前须先解决信陵君。”
秦王垂下眼皮不再看范雎:“先生可同意派大内高手去除掉他?”
范雎摇摇头:“他自己就是百人敌,与师弟辛环合手,千军万马中可纵横自如,更何况三千门客中藏龙卧虎深不可测,臣恐大王的高手能入而不能返也,王何不先择一二去试探?”
秦王也摇头:“打草惊蛇有害无利。”忽又笑了:“其实寡人也敬爱公子是个英雄,不愿伤他,何不交个朋友?告诉他:攻下大梁,寡人与他平分魏土。”
范雎还是摇头:“他以侠义自居,岂肯卖主求荣?就是把整个魏国都给他,恐怕也不会同意与大王合作。”
秦王抬起眼睛凝视范雎:“以爱卿之见,莫非这信陵不可屈、魏国不能得吗?”
范雎并非没有感觉到在秦王的微笑眼光中隐现着一丝寒意,却承受了秦王的不满,对秦王的质问表示同意:“臣确是认为信陵不能为外力所屈服,必将成为我大秦一统天下的重要障碍,所以一掌相柄后就派人卧底大梁,通过暗中活动,借魏王自己的手把他从魏政中消除,目前他与魏王的关系日趋紧张,说明我们的计策已产生效果。”
范丞相确是深谋远虑忠心为秦,昭王的心中升起暖意,眉头却皱得更紧:“魏王废黜信陵后,他人还在、心不死,会不会继续与吾作对?”
“到那时他就不可怕了,魏王弟、信陵君,握军政大权时可以号令全国、影响诸侯,一旦废为庶民百姓,一匹夫耳,谁还肯把他当碟菜?而且无权无势无财后,三千门客必作鸟兽散,堂堂大秦又何须再惧一个魏无忌?”
秦王点点头:“此策稳妥。”但眉头仍不舒展:“可惜收效太慢,寡人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江山一统,不愿久等。”
范雎一时语塞,也深深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