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里陈慕杨彻底联系不上宋伊了。以前徐烨枫他们都说宋伊是个神秘女友，想什么时候出现就什么时候出现，想分手就分手，想复合就复合，太专权了，陈慕杨就像只被牵着绳子的狗，主人无论怎么对他，他还是会摇头摆尾地围着主人转。但是现在，陈慕杨觉得这条绳子都被切断了，他连摇头摆尾的资格都没有了。

直到陈慕杨在门口站了一个上午，宋伊终于打开了门。

陈慕杨走了进去，宋伊的家他来过几次，这是一个几十平米的一居室，紧凑狭小，却被宋伊收拾得很整洁。

“阿姨好。”陈慕杨朝着客厅那张小床上的女人打了个招呼，那是宋伊的母亲，已在床上躺了两年了，但是陈慕杨知道她是看得见自己的，也听得见自己说话，她是有思想的，也什么都能看得明白，她只是动不了身体，说不了话而已。

这张小床也是宋伊特地放在客厅的，这样她在厨房做饭，客厅做事时都能看得到母亲，方便照顾她。白天她把窗帘拉开，母亲也能晒晒太阳，看看外面的风景，虽然外面也没什么好风景可看。

陈慕杨看着宋伊忙碌的身影，一会在厨房煎药，一会在拖地，等药煎好了之后，她端到桌上凉了一会，然后又对阿姨说道：“妈，吃药了。”

宋伊在阿姨的后背垫了两个枕头，让阿姨半卧在床上，然后又将那碗药一勺一勺地喂到她的嘴边。陈慕杨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就尽可能的不去添乱。当宋伊把药喂完之后，他抢先一步接过那只药碗，说道：“我来吧。”

宋伊没有拒绝，只是又去厨房开始忙别的事了，她好像有做不完的家务活。陈慕杨见她一言不发，只好安静地等她忙完。但是当他发现宋伊房间的那架钢琴不见了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钢琴呢？”

宋伊正在擦桌子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卖了。”然后便又继续擦桌子。

“卖了？”陈慕杨却惊讶不已，这个几十平米的家里除了阿姨之外，宋伊最在乎的东西应该就是那架钢琴了，那是她爸爸留给她的遗物，陪伴了她整个少女时代，现在她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卖了。

“你怎么把它卖了？”陈慕杨有些意外又有些伤感，他忽然一把拉住了宋伊，将她拉到房间里，关起了门。

“你干什么？”宋伊冰山一样的脸终于有了些表情。

“我不想让阿姨听见我们吵架。”陈慕杨继续说道，“你把钢琴卖到哪里去了？那不是你最在乎的东西么？”

“我在乎又怎么样？”宋伊抬着头，她的目光如炬，那弯弯的柳叶眉随着表情的变化也微微颤动着，“我不能总是接受别人的救济吧？我每次回来都要面对他们同情的目光，好不容易在学校里没有人知道我的情况，我可以活得稍微自在一点，可是你和杨霄非要我接受那个学校的补助。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可是你们知道我每次接受你们的好意时，我心里有多么难受么……”

陈慕杨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宋伊是自尊心很强的人，他知道宋伊活得很累，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能既帮助了她又不伤她的自尊心。

“可是……你卖了钢琴也不能解决问题啊……”陈慕杨道。

“不能解决但是却能缓解。”宋伊道，“放心吧，我现在在做家教，可以在那个小孩的家里弹到更好的钢琴。”

宋伊说完就想开门出去，却被陈慕杨拦住了。

“让我和你一起，不好么？”陈慕杨两眼泛着泪光，他盯着宋伊的眼睛看，他从宋伊那冰冷的脸上看不出她心中所想，他企图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希望。

宋伊抬头直视着陈慕杨，陈慕杨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眼神竟然和她的脸一样冰冷，一样看不出情绪。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对你对我都好。”她这样冷冷地说道。

“你还在生我妈的气么？我会说服她的，如果她实在不答应，那我就不征求她的意见了，我可以跟你……”

“陈慕杨！”宋伊突然打断了陈慕杨的话，“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不是你妈妈的问题，不是任何人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明白吗！”两滴泪从那冰冷如刀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宋伊深刻地意识到她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爱情，是在一年前陈慕杨邀请她去旅行的时候。当时同行的还有两对情侣，所有人都开开心心地在海边拍照留念，所有人都满怀希望地畅想着未来，只有宋伊还惦记着这个几十平米的家里躺在床上的母亲，她根本没有心思享受这份快乐，她也根本没有未来。那一次她深刻地意识到，如果她真的答应陈慕杨在一起了，那么陈慕杨肯定会被她拖累，他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大男孩，他还想去环游世界，他还想在祖国的每一座大山上留下自己的足迹，可是如果他和她在一起了，他的这些梦想还能实现么？

陈慕杨语塞了。他记不清这是宋伊第几次拒绝他了。

“你走吧……我们真的没有可能。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宋伊说完低头不再看陈慕杨。

“你这次是下定决心不想再见我了么？”陈慕杨知道宋伊其实早把他拉黑了，只是他自己还死皮赖脸地来到她家门口，逼着她不得不开门。可是她开门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被她拒绝了。

“宋伊，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试一次，我一定……”

“你一定怎么样！我们都还在读研，你想怎么样？陈慕杨……你能怎么样啊……我们能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