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木筏里北岸越来越远,殷明月正因无法搭救白长风而着急,看到对面停止了放箭,又见刘静山下水救了白长风,这才放下心了。对大哥道:“这刘静山果然称得大侠二字。”
殷明阳道:“刘静山性情刚直,素行仁义,江湖中颇有清名,不会与白公子过不去。倒是你,跟他这误会该如何化解啊。”
殷明月道:“若是冲刘静山,我就随他去见那刘仁恭当面解释,嗨,就算罪名都安我头上,我也认了。”
殷明阳笑道:“若果然是个简单的误会,我陪你去会一会刘大人也无妨。我先前说过,此事太过蹊跷,牵扯之人甚多,其中必有缘由,不能托底之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这时两个筏子已经凑到一起,殷明阳对管家道:“我昨日曾吩咐圆福,伏虎峪安排妥当之后即刻往莲花渡,急速向洛北大营借人,以防万一。而我们遇见陈猎户时他言圆福是奔斜谷山口十里渡方向,我当时还不觉有何异样。而后峡谷中的机关埋伏并非我的安排,明里困刘静山等,实则困我。此中必是除了岔子。现在不知圆福是否安全脱身,茗福也没有消息。越是细想,这事越不简单。但我思来想去,仍是毫无头绪。”
管家担心道:“大公子的意思是二公子出事绝非偶然误会,是有人早有计划,故意陷害?可咱们殷家跟这些人并无仇怨啊。”
殷明阳道:“我也是这般想,所以不敢断言,毕竟事出无由啊。如单从陈猎户这事来看,必是有人悉心安排。但灵丘道长,平四海,桃花寨等人,看不出谁有如此能耐。张不凡看起来聪明过人,但与他们并不太和睦,难以调动人手。刘静山,封烛子都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不屑于此等手段,要说设计陷害,却毫无理由啊。着实让人费解。”
言语间已到南岸。四人下了木筏,把马牵下来。明月把铁枪抽了出来,又收成两节短棍放入包中。明阳赞叹道:“你这兵器甚好,从哪里所得?”
明月道:“那老家伙给弄的,两年多才弄好,喜欢就送你。”
明阳道:“还是算了,我也用不惯就不夺你所爱了。庄老先生是你师傅还是尊重些好。”
明月道:“哎呦,我给他端茶倒水整三年,什么都没教我,我还觉得亏了呢。”
这时管家道:“大公子,那眼下该如何是好,现在只有一匹马,要不你和二公子同乘,先赶往洛阳再说。”
明月插了一句:“九叔,等等,我饿了,你们都不饿么,咱们可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明阳叹了口气:“你要不说,咱们还都能撑一下,你非要说出来。干粮都在咱们那匹马上。现在只能饿肚子了。”
管家道:“二公子忍一忍吧,从这里到洛阳用不了两个时辰,不能再出岔子了。”
殷明阳道:“还是去洛北大营吧,快一些。去马参将那里休息一下,借几匹马用。天已经黑了,走大路反而不安全。”
几人说着走了一段路。前面听到马蹄声,速度很快,越来越近。殷明阳叫人躲到路边树林,惊起了几只鸟,呼啦啦飞了出去。前面一队十几人的官兵来到近前,听到这边动静,停了下来。为首一人左右看了看,喝道:“什么人,出来!”
殷明月看了一眼低声道:“这是四哥吧?”
殷明阳认出来人,便一同出来道:“贞臣兄,你怎会在这里?”
那人赶忙下马道:“伯文兄,果然是你。”又看到明月道:“明月,没事吧,一路受惊了。”此人身长七尺,相貌雄奇,一身轻装,未披甲胄,乃是梁帅帐下飞槊塔白将李四安,是殷氏兄弟多年好友,因自幼相识,皆以表字称呼。
简单见礼之后,李四安道:“我才到北大营几天,本打算这两天就去府上拜访,看看你家小公子。下午你家伙计圆福到北大营找马参将报我的名号借人,最近营中军备紧张,无将令不得外出,若不是我在,今日也见不着你了。圆福身上几处受伤,真难为他还能跑我们大营。你家的下人倒是个个忠心啊。”
殷明阳心下一紧,还好没走莲花渡。寒暄过后,从随行官兵中换乘几匹马,一同赶往洛北大营。
几人到了大营,殷明阳先去看了圆福。圆福躺在帐里,肩背左臂几处刀伤,箭伤,伤势不重,只因处理潦草,又一路奔跑,这才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这时也缓过来了。简单说了下一路状况。原来殷明阳当日安排他布好机关,于第二日辰时等不到主人便往莲花渡,若一路无状况便直回洛阳。若有异状,不要报信,直去北大营借人到十里渡接应。谁知一路无事,在渡河时,刚刚过半,船家便往下游驶去。圆福发觉不对,未露声色。在一转弯出冲出船外,跳了下去。艄公警觉,见他起身,便抽刀来砍,跳水时背部中了一刀,在水中没游多远又中两箭。还好那边水浅礁多,这才连游带爬,逃到岸上。上岸之后,那人并未追赶,这才一路到了洛北大营。殷明阳安抚几句,几人便出去了。
晚饭只李四安,殷氏兄弟三人。殷明月是饿坏了,饭菜一上,抓起来就吃,也不说话。旁边李四安和殷明阳大笑起来,简单吃了几口。殷明阳问道:“来时我是问你,为何不在相州,怎么来河阳了,是有军务么。
李四安道:“哪有什么军务,那李罕之能安身立命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回来,最多过来骚扰一番,不敢真打。梁帅本要调我随军东去,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相州太平,我顺便告个假,来会会老朋友。马参将本是我的人,曾一同在宣武军效力,我找张将军要人来了,这才遇见你。”
殷明阳将事发前后详细说了一遍。殷明月也吃包了,把当时情况也讲了个清楚。
殷明阳道:“兄弟愚钝,其中缘由还是想不明白,还请贞臣兄指点一二。”
李四安道:“你问谁不好,非要问我,我可是军中出了名的有勇无谋。”
殷明月撅着嘴道:“哟,四哥你在自己兄弟面前装什么啊,我哥他们可说你是大智若愚,谋略无双啊。都说四安妙计赛周郎,定国安邦世无双。”
李四安一把按住明月嘴巴:“给我闭嘴,好好吃饭,别在这吹捧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殷明月拉开他的手,摸了摸嘴巴,又喝了一口酒道:“我吃饱了,你们说,我出去转转。”
李四安这才道:“事情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老毛病,想的太多。如果你确定这些人跟殷府确实没有仇怨,这事儿很容易解释的通。你觉得那刘静山不好惹,要杀灵玉易如反掌。不过你想想,咱这弟弟是省油的灯吗?滑的跟泥鳅一样,你看他那一身宝贝,咱们两个都拿他没办法。这是其一;其二,那刘静山是什么人?那是极有分寸之人,他平生最佩服两人,头一位便是那十三太保李存孝,第二位便是伯文兄您了,两旬明阳通四海。所以他心有顾虑,他那三弟是什么东西,凭他的为人,会给他那三弟舍命报仇,要把刘仁恭一家子全杀了,那刘静山就省心了,在家拍手叫好。现在只死了刘守义,他反倒进退两难了。所以才有你们才有这孟州一会。为的就是有天下英雄做见证,显示他刘静山大度,结果倒好,你们兄弟俩把人家逼得下不了台,把你们自己也逼上绝路了吧。这不是那刘静山要杀明月,那群人都要杀明月,先别说他们敢不敢,肯定是起了这份心了,以后咱这弟弟就猫在洛阳城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殷明阳皱眉道:“照你这么说,我应该听刘静山的,带明月去幽州了。”
李四安道:“是这么说,不过也没这么简单,去幽州,一定要从邢州走,先找敬思,让他以你的名义出一份厚礼送于太师,随附书信,就说闻刘仁恭有不臣之心,欲勾结梁王,请出兵巡视幽州,明窥李匡威,暗察刘仁恭的依附之心。你再亲书一信与李嗣源,请他劝说。太师爱财,天下皆知,又不放心刘仁恭,忌惮梁王,必做顺水人情。你在邢州耽搁四五日,不用等回信,让敬思只带两百飞虎军即可出发。到那时,有太师的人情,十三太保在前,李匡威在侧,他刘仁恭敢拿你兄弟二人怎样?”
刘静山沉思道:“要说刘仁恭勾结梁王,无凭无据,太师怎会轻易相信?”
李四安一摊手道:“这还无凭无据么,那刘静山和他三弟来干什么了,他们那几路人分别往长安,华州,凤翔,洛阳,汴州,要勾结的人刚好把太师围了个圈儿,当晋军都是瞎子么,只不过刘仁恭表面谦卑,太师还用得着他,才不挑破,早晚会让义武军敲打他一下,景思请书巡视,正和其意。”
殷明阳叹气道:“看来是我行事鲁莽了,未及深思,以致如此。”
李四安笑道:“其实你想明白了也难做,你是个大孝子,母命难违,你若带明月入险地,伯母必然担惊受怕,你心下难忍。既然事已至此,别想那么多了,反正人已经回来了,在河阳的地界上,还怕他不成?”
殷明阳道:“也只能这样了,我与明月这就回去,圆福烦你照料,菡福也留下,明日我让人来接他们回去。”
李四安道:“正是,我也不留你了,估计老夫人见不到明月,难以安心,我派一队人护送你们。不过圆福他们你就不用接了,我明日在派人送他回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