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既失落又庆幸自己碰到真正君子的花魁在吵闹声中醒来。
只听帐篷外,杨柳抱怨道:“卫青,你怎么这么笨,煮个粥煮这么半天,是要饿死我嘛!”
然后卫青无奈的说:“煮粥就要这么久啊,不然不香的。”
最后又听到莫公子的声音,“杨柳,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些从客栈带出来的烤肉。”
“不要,大早上的吃烤肉,太腻了。”
顾盼儿坐在帐篷里,身上裹着柔软蓬松的睡袋,身体很暖,心里更暖。
这大概就是新生的感觉吧,哪怕是在荒郊野外,依旧觉得无比的舒服和自在。
她从背囊中掏出铜镜,借着气窗的微弱光线整理下散乱的头发,红着脸解开帘布扣子,探出上身。
“莫公子,卫青,杨柳,早上好。”
此时三人正围着篝火料理早饭,少年不停将铁勺在锅中搅动,防止糊锅,少女则在伴着野菜,年轻读书人膝间搁着砧板,正将一些烤肉和野菜剁碎,倒入锅中。
杨柳跟顾盼儿最熟悉,听到声音立刻转头笑道:“桃花姐姐,你醒啦!”
莫毅和卫青也跟着转头笑着问好。
许是篝火的橙红色光芒驱走了寒冬,顾盼儿觉得眼前这副画面好好温暖,就像年少时曾经拥有的家。
那时,母亲和父亲总在寒冬腊月陪她一起在炭盆边烤火,然后说些她听不懂却硬要插嘴的大人的事情。
杨柳将桃花姐姐魂游天外,挥了挥手,“桃花姐姐,粥快好了哦!”
顾盼儿回过神来,羞赧一笑,出了帐篷。
莫毅道:“荒山野岭的,不比群芳阁,我打了些水,姑娘随便洗漱一下吧。”
顾盼儿见一盆清水就在莫公子脚边,施个万福道谢,端着小木盆出去洗漱。
杨柳瞅着桃花姐姐的双腿看来看去,忽然压低声音道:“大哥,你真要带着桃花姐姐一起走啊?”
小丫头自从离开温汤村,便改了口,跟着卫青一起叫莫毅大哥。
莫毅点头,“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杨柳摇头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就是随便问问。”
四人一起吃过早饭,洗了碗筷炊具,莫毅便带着卫青去洞外练拳。
杨柳是个混迹市井的孩子,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没卫青那么多讲究,觉得他们拳打的好看,便嚷嚷着要学。
莫毅本就没想过藏私,自然无所谓,便让小丫头跟着一起练,还顺便问了顾盼儿要不要习武,后者笑着摇头,说自己从小就害怕这些。
莫毅也不勉强,带着两个孩子不疾不徐的打着太极拳。
此时,群芳阁中已经大乱,五个龟公手拿棍棒气势汹汹的出了院子,朝村外跑去。
好家伙,当家花魁跑了,这还了得!
子云客栈,正在前院扫地的跛脚掌柜听到动静,漠然的抬头朝花楼方向望一眼,又低头继续扫地。
穿一袭蓝裙的温青青来到院中,侧耳倾听几句,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啧啧道:“真想不到,武功超群的儒家读书人,居然也跟市井书生一样痴心青楼花魁。”
黄衫秃子赖樊笑道:“男人嘛,年青的时候谁不为那千娇百媚的青楼花魁疯狂,等将来被无情无义的婊子伤透了心,才会知道小家碧玉的好。”
温青青揶揄道:“二哥似乎感触颇多呀,难不成当年也被哪个青楼妓子伤透了心?”
赖樊挥手道:“别提了,当年我在长安对一个倚窗眺望的花魁一见倾心,半夜冒着被龟公发现打断双腿的风险爬进花楼,打算带她私奔。
谁知道那婊子不知好歹,见到我以后非但没感动落泪,还大呼救命,气得我一刀就把她捅死了。”
温青青笑道:“二哥,你当年不会也是如今这副模样吧?”
“是啊,怎么了?”
温青青捧腹大笑,几乎坐到地上。
赖樊大惑不解,挠着光头问大哥铁夔,三妹笑什么。
跛脚汉子停下活计,斜睨一眼黄衫汉子,淡淡的说:“二弟,以后想要女人就直接抢,别学那才子佳人的一套。就你这幅鬼样子,大白天出门都能吓死人,没哪个女子会对你一见倾心的。”
温青青一屁股坐到地上,笑的活不成了。
福陵山上,莫毅三人练完拳,起身去收拾行囊。
杨柳意犹未尽,收拾行李的时候还在咿咿呀呀的比划,耿直的卫青便不厌其烦的纠正她的错误,惹来少女无数白眼。
不多时三人收拾停当,带着顾盼儿从西面下山。
莫毅为了照顾顾盼儿的脚力,走的极慢,但饶是如此,仍是只走了半日,就不得不停下休息。
河边树林,莫毅看着顾盼儿满是血泡脚底板,不禁暗暗叹气,心说这可真是位娇小姐。
“莫公子,真对不起,盼儿没用,拖累你们了。”顾盼儿赧颜道。
“没事,人都有个适应过程,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莫毅将顾盼儿的双脚放在水里洗净,取针挑破血泡,敷上金疮药,便让她坐着休息,自己则掏出鱼竿开始钓鱼。
至于卫青和杨柳,说是要打点野味回来加菜,早已跑没影了。
顾盼儿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腰腿酸痛的厉害,脚上又刚挑了水泡,连回帐篷休息都做不到,只能坐在石头上陪莫公子一起钓鱼。
想到刚才莫公子捧着自己脚的样子,顾盼儿心里微甜,不觉红了脸。
莫毅将蚯蚓挂在钩上,一扬竹竿,鱼线悠悠荡出,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圈细小涟漪。
如果单纯为了抓鱼,莫毅有的是法子,不需要这么浪费时间,但如今闲来无事,钓鱼就成了打发时间,磨炼心性的好消遣。
可惜卫青和杨柳都不喜欢钓鱼,觉得枯坐太过无趣,远没有追逐猎物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