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因为眼前竟然已是山腰的尽头,下面就是山谷,虽然不是极高,但跳下去绝对粉身碎骨。
布衣少年并没有慌张,只是有些迷惑,有些不解,他“咦”了一声,又继续沉思了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个山崖,这身体的记忆不是这样的呀?他又搜寻了良久,终于找到了这份记忆,原来这山崖有些偏僻,这原身体的主人,也只是儿时误入此地,因此这记忆即便是他也翻寻了良久才找到。
一具新身体,真的很难适应啊。
布衣少年舒展了眉头,抬起头,拎着刀冷冷地看着那些鬼奎,他不是因为怕打不赢才逃跑,他只是怕这么多畜生,一下杀起来太麻烦。
忽然有风起,湛蓝天空降下落到布衣少年周围的微雪被打乱了方向,有几分凌乱,但乱中却有一股剑意起,虽然极淡,但却无比的真实,就好像一把充满剑意的宝剑悬浮在你身边一般。
“噗通!”那些鬼奎刹那间全然都跪伏在了地上,刚刚那股凶戾之气瞬间化作虚无,好像在畏惧着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一般。
那股淡淡的剑意也瞬间消散,布衣少年负手转身,看向被云雾遮掩有些虚无缥缈的谷底,嘴角微微上扬。
有个不得了的大家伙要来了呢!
小女孩有些迷惑,跟着哥哥的目光看向谷底,这一看她便长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整个桃山都晃动了起来,亦或许整个世界都晃动了起来,微雪在湛蓝的天空下凌乱不堪。谷底虚无缥缈的云雾中,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矫健黑影冲天而起,它如惊鸿闪电般直冲九天之上。
在经过桃山山腰崖间的那一刻,它那高傲的双目微微扫了一眼布衣少年,然后转向整个凡尘,眸中的重视瞬间化成了不屑。
九天之上,一声龙吟惊动整个东华大陆。
小女孩呆呆地指着那云雾中的声音,痴痴地道:“龙……龙……哥哥,有龙。”
因为太过惊讶与激动,她的话语很是磕绊。
“嗯,”布衣少年点了点头,神色淡然,镇定自若,仿佛所见奇景不过尔尔:“有龙,玄龙。”
言罢,他转过身,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被巨龙一声咆哮震碎了心胆的鬼奎,平静地冲着还在震惊中的小女孩喊了一声。
“回家!”
小女孩傻傻地“喔”了一声,然后急忙跟上了潇洒远去的布衣少年。
今天的哥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呢!
2浅阳、槐树
微雪初停,阳光的色泽和暖意渐深了些。
初雪后的山路有些泥泞,坑坑洼洼。
顾惜别在前面以柴刀为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模样有些笨拙,身体也不太协调,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这下山之路的崎岖。
已经多久没有走过这样的山路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忽然身后有啜泣声传来,顾惜别吃了一惊,连忙回过头去,却见身后的顾寒时正低着小脑袋,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滑过脸颊,无声滴落。
一时间,顾惜别有些手足无措,但只是一瞬,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他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句适合自己的安慰之话:“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和惊吓。”
他的声音很干净,却有些发涩,语速也稍有点缓慢,但却带着一钟斩钉截铁的气势,让人听上去很心安。
只是这样一句话,便止住了顾寒时的眼泪,顾寒时抬起头,睁大了那双明晃晃的大眼睛盯着哥哥,发觉今天的哥哥格外好看,宛如万年不化的寒冰终于被春日融化,然后从里面生出一朵美丽至极的莲花。
良久,顾惜别叹了口气,走过去背起了顾寒时,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
……
……
桃山脚下,桃花镇的镇民们聚集在一起,看着云雾渐渐散去显露真容的桃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其中也有不少衣着体面的小镇富家子弟。
有人下山,自桃林中走出。
来的是一个布衣染了半边血迹、提着一把破柴刀的男孩,在他的背上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那把柴刀半截刀身也有红褐色的血迹,在清淡的阳光下有几分刺目。
镇民们纷纷将注意力转到了顾惜别和顾寒时身上,议论纷纷,但没有几句好话。
自古穷人背后是非多。
“傻子,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异象没有?你这一身血是怎回事?”一个人群中衣着最为体面的麻子脸少年走了出来,从上往下仔仔细细地扫了一眼顾惜别,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审问道。
他一动,大部分镇民们也以他为中心动了。
顾惜别看着那麻子脸,仔细在脑海中翻寻了一番,才知道原来此人是桃花镇镇长的儿子崔永安,家境相当不错。
不过这个相当不错也就是对于顾惜别身体的原主人来说。
收回目光,顾惜别背着顾寒时转身欲走。
见顾惜别直接无视自己,麻子脸颇为生气,一个箭步上去,拦住了顾惜别的去路:“顾傻子,老子跟你说话你也敢不理!”
顾惜别诧异地看着麻子脸,有几分不解。
你很强么,你说话我为何不敢不理?
见顾惜别愣在那儿,麻子脸以为顾惜别被吓到了,有几分得意:“顾傻子,你刚刚在山上看到了什么异象?还有你这身血……”
“关你什么事?”顾惜别忽然打断了麻子脸,脸上是十分困惑的表情。
因为他,无法理解麻子脸的行为。
镇民们一片哗然,穷得饭都快揭不开锅的顾傻子,竟然敢如此跟崔永安说话,这不是找死么?
四周的目光接踵扫来,有同情、有冷漠,但更多的却是看好戏般的冷嘲热讽。
“顾傻子,你吃了豹子胆了。”麻子脸脸色一沉,颇为生气地说:“老子可还是你的债主呢!”
债主?顾惜别蹙了蹙眉头,再次翻寻记忆,过了良久,恍然大悟。
些日子这身体的原主人为了给妹妹,也就是顾寒时过生日问麻子脸借了五十文钱,声称七日后连本带利共还七十文。
接连六日辛苦下来,也才攒得二十文,明日便是第七日,还差五十文,看来是还不起了。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顾惜别直直地看着麻子脸的眼睛,挑眉:“七十文钱,很多么?”
他的声音很平淡,绝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就像是在问一一件事情的事实,可这句话从顾惜别这样的穷酸少年口中说出来,本身就是一种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