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旅店。

顾良面前的书桌上摊着一封信，这是他待会儿要给宗门的传书。顾良的眼睛盯在传书上，看似是在斟酌语句，实则是在回想昨晚后半段。

大手笔，实在是大手笔。

面具人只干了两件事，之后就离开了。第一件事是使了个幻术，第二件事是说了一句话。

这幻术不是个小幻术，面具人只是翻了书一挥手仅仅是挥了挥手，别的什么准备都没有全城的百姓都陷入了睡眠。

顾良没怎么接触过幻术，他只接触过幻境，但顾良也知道这挥手间能让全城昏睡的法术不是盖的，更何况虽然全城睡着了，可就近在咫尺的顾良却什么异样都没有，这手笔实在是太大了。

至于顾良为什么知道是幻术，这就是面具人说的那句话：“他们中了幻术，明天醒来，会做同一个梦。”

有这等力量还能举重若轻的人物，顾良他在在十年前见过一个。同样是带着面具，拦截了张继传给他的传书。

两个人都带着面具……顾良思索，他到底是不是徐天？如果是的话，徐天怎么突然长进了这么多？可如果不是……顾良摸了摸储物袋，那所谓的“无字天书”还在储物袋里安然躺着。

顾良不喜欢和太厉害的人纠缠到一起，不论是朋友还是敌人，作为一只小蚂蚁，或许一个普通的风波就能让他粉身碎骨一万次。

顾良摇了摇头，决定先不去看那无字天书。顾良唯一的梦想就是寿终正寝，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生活中偶尔找点刺激和乐子，看看大好河山，有责任了就担一点，遇到事情了就解决掉，能帮忙就帮一点，至于别的什么成功、志气之流，顾良是没有考虑的。不要出名、不要当大人物，做个装糊涂的势利眼，明哲保身就行了。

最重要的一点，顾良还有尤殷。既然伴侣已经有了，那么所谓自我价值，这样高层次的自我实现，顾良是绝对不会去追求的。

……

顾良站起来，把传书折好后扔出窗户，一些百姓已经从幻术里醒来了，顾良竖着耳朵听，勉强听出了个大概。

大抵是城内冤魂四起，亡魂索命，州官不仁，遭到天谴。三清上神悯人忧苦，出手相救，只愿逝者安息，生者善良勤恳云云。

幻术是这么个框架，具体的补充就要靠百姓自己脑补了。至于是否有人会借机牟利，勾结害人，这就是在内部的事情了，并不涉及修仙人士的影响。毕竟就算没有虚无，这种陷害也难以避免。幻术只负责给个能让人相信的前因后果，而不负责创造一个乌托邦。

但就算是顾良听的大概，其内也夹杂了很多常人的恶意揣测与勾心斗角，至于诬陷与诋毁则更是常见。

泽林也学着顾良放出天眼或是灵力，听着这么多丑陋的嘴脸，冷笑着嘲讽：“真不值得救。”

顾良诧异地看了一眼泽林，眼神不经意扫过旁边的散沫，仅仅过了一晚上，泽林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良仍点了点头：“不值得。”

顾良继续道：“但也应该救。”

泽林看了一眼顾良，散沫也抬眼。

顾良道：“我们是修士，负责拯救。我们有什么责任，和百姓是什么样子无关。”

末了，顾良补充一句：“只要自己不死。”

泽林没有理会顾良的自嘲，认真道：“可我难以接受，自己拼命救的人是这个样子。”

顾良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再说：“那可以只救孩子。”

泽林一反之前的恭敬和顺从，和顾良争辩着：“可孩子也会长大，他们也是人。”

顾良看着泽林，后者等待着顾良的反对与回应，眼神颇具进攻性。

顾良突然笑了，点了点头：“不错，你已经有自己的看法了。”

泽林不明白，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