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慢听说城北新开了一家酒铺,日日人满为患,名为“路转”。
挺特别的,她想着。又听说那酒铺现在正征集门口的对联,选上的人可以免费在那喝上一个月的酒。
正合她意啊,等她对上对联,再把喝酒的机会卖出去,这个月的吃喝就不愁了!
于是日暮时分,阳光洒满眼前平整的小路,阿慢大摇大摆地朝酒铺走去。
将要走到酒铺,她忽然看见酒铺后门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里出来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背影甚是清瘦,引人注目的是双眼上竟扎着一张白帕。
瞎了。阿慢随即转身,低头跌跌撞撞往回走。
顺平六年春,阿慢刚入叶府。阴历二月十二,第一次见到许则钦。她记得她当时一下就愣住了,原来白衣也可以穿得如此俊美风流。
他是叶府老爷的外孙。叶府有小姐二人,皆已出嫁,大小姐有一个女儿,二小姐是一个儿子,就是他了。叶府没有少爷,而他姓许。
阿慢觉得自从见他一面之后,心开始软得一塌糊涂。
他偶尔会来叶府书库看书,阿慢便时常去书库整理,她不敢跟他说话,只是默默在他看完一本书,进去换书之时,偷偷在灯里加些灯油,把灯调亮些。
她听说明年他就上京赶考了。他会考中的!阿慢笃定想着,他然后娶一个温柔贤惠、志趣相投的女子……而不是她。
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过去,直到七月祭祖。
叶府老爷和夫人两个人孤零零在宽敞的大厅祭祖,女儿和女婿都坐在书房品着茶。
两人相互扶持着,摆好酒菜,安静的跪下、磕头,五十岁上下的两人,泛白的头发透着冷冷的银光。
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阿慢想着,她忽然觉得心里像有酸透的青李子,汁液从心脏表面慢慢渗透出来,渐渐成水流样子。
过了一个多月,阿慢听说叶夫人自作主张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似乎长得跟一种神兽成人形后的样子很像,叶夫人希望女子一年内能顺利有孕。阿慢原本没太在意,直到她发现许则钦画了女子的画像,那天他看书明显看得比平时慢很多,她在门外等了许久,风把汗湿的衣服都吹干了,他才进去换书,她一进去,就看见书桌上摆着女子的画像,墨汁还未干。
当天夜里女子就不见了,接着叶府传出:叶夫人有孕。同时叶夫人中了一种罕见的毒,大人和胎儿的性命都危在旦夕。众人都怀疑是那个女子下的毒。
当地大夫匆匆上门,又纷纷摇头离去。
叶府门口出现了一碗药、一包粉末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药给叶夫人,粉末撒在水源里。叶府被投了毒,这种毒如果不及时处理,轻则失明变聋,重则危及生命。
九个月后叶夫人顺利诞下一名男婴。
阿慢和女子再没在叶府出现过。女子是一只狐妖,变成阿慢以前的样子,迷惑了叶夫人。
阿慢后来去路转酒铺偷了一坛酒。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蹄处。
在皇城苏家奢华的厅堂中,众舞姬正随着乐师的伴奏,为宴会的宾客献舞。随着音乐短暂的暂停,有一女子轻点足尖出现,领舞众人,女子眉目妖冶,红衣似火,令众伴舞的艳丽舞姬黯然失色。最妙的是,她玉足轻点,便能发出有节奏的如同击石般的清脆声音,与乐师的音乐响应和谐。众人皆忘了饮酒作乐,只陷于女子的妖娆魅力之中,那身姿那红衣仿若自带迷药,如梦似幻。
音乐乍停,那一地石板却变成了玉石,众人坐不住了,起身凑到中央,狰所站的地面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块成色极佳的玉石,众人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最后反应过来,露出谄媚的笑容开始恭维,于是便又是一场寒暄和觥筹交错。
而狰则被所谓的天师带了下去,从头到尾,她的神情都不起波澜,冷淡的看着这世间的人情冷暖。看着一路园中的美景,狰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初衷,身为狰,所处之地的章莪山只有万年不变的冰天雪地,通过法力看着人间的四月花开看了万年,不禁起了贪恋人间的心思,于是她便穿过四皇为了防止神兽危害人间的结界,来到人间,随之付出的代价就是法力被封印在章莪山中。只是法力尽失的她下山后被人间的术士抓捕,沦落至此,为一皇商提供玉石另带献舞。
“哎,美人,慢着,等等我”喝着醉醺醺的宾客追了上来,搂着狰的腰肆意妄为,而那道貌岸然的天师则在旁边冷眼旁观,狰感觉到耻辱,身为神兽竟然要受到如此的羞辱,她忍不住挣扎,却受到术士的禁制的限制,全身无力。狰眨了眨眼,满是绝望。
可是等待她的,不是羞辱,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大少爷?这……得罪宾客,或许老爷会……”她听到术士的尖锐的声音响起。
“那么你认为你得罪这个家未来的主人又会如何?想要利益,就分清楚自己的地位,苏家术士众多,你要想清楚了。”狰闻着男子衣襟中的梨花香气,听着他清冷的声音,她却觉得刹那春暖花开,人间果然与章莪山还是不同的吧?
自那日被他救起,狰就再也不用献舞应付苏家老爷,只需要待在他的梨园之中,看着他弹琴看书舞剑。虽然苏老爷是不甘心的,但毕竟是自己的独子,却也不会与他闹僵,只说该有的玉石还是要提供的。狰问道:“公子为何如此对待啊狰?”
他笑笑,温柔的抚摸着狰的眉眼,说道:“无关风月,只是尽人事罢了!”
“无关风月?”狰看着梨树下这风华无比的男子,心中满是苍凉,无关风月最是温柔,人间四月莫过如此,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悄然落下一滴眼泪眼中满是歉疚。
一年以后,皇城苏家被查出与官员勾结企图以巫蛊之术控制皇家,满门包括术士在内赐死。而章莪山上,冰天雪地之中又多了一个红衣女子,只是女子身旁还多了一壶酒和一枝梨花,醉酒之中,嗅着梨花的香味,啊狰仿佛又看见喝下毒酒的他在她怀内说道,章莪山上有狰焉,主祸,但是祸起萧墙啊,啊狰莫要愧疚,这都是因果循环。但是人间并非都是如此人情冷漠,去看看更多吧!
因为看到这个征稿有点晚,虽然发迟了,但是写都写了还是发上来了吧
她最后还是落了一个人,一如之前被丢弃了的曾经,她依旧一个人。那个肯听她开口的人,终究留不到最后。她仰头灌下一口酒,坐在布满珍奇碧、瑶,却又空无它物的山顶。百花纷飞的四月,围绕在她身边的却是猎猎风雪。
她的红衣随风摇摆,却也盖不住她的苍凉和孤寂。她的一步,就是一朵碎了的莲花,步履蹒跚,碎了一地芳冷清清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