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云仙君显然丝毫不顾忌我那点可怜的颜面,愣是将我的心思道了个透透彻彻。在他面前,我仿佛全然没有可以隐瞒的事,他那双透着魅惑的眼竟让我有些害怕。
惊羞之间,我缓缓垂下头去,不发一言。可奉云仙君却轻叹了一声,转了话头道:“走吧今日我来,便是带你离开此处。擅动执命棋非你之错,又何必留在此处,将自己做了一枚棋子,任由灵华君驱使?”
我急急抬头看向奉云仙君分辨道:“并非任由灵华君驱使。若说入教舞坊时,确为灵华君所用,可那之后,我便知晓,擅动执命棋,自然是有我的错处在其中。这点在到了将军府后,才看得分外明晰。若不是因为我,霍婍毓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番模样,她自是该在自己的命途中,活得有声有色。而不是如同现下这般躺在床榻上,命悬一线。”
“你这软心肠的毛病倒是一点都没改。”奉云仙君沉沉叹道。
他这番话自是说的熟络,却让我惊诧不已。正欲开口探寻之时,却又听得奉云仙君道:“也罢。既然你不愿意离开,本仙君自然也不强求。说不定替那丫头完婚未尝不是件好事”
撇下这么一番话,奉云仙君竟也没再多看我一眼,转而踏上云头便径直往九重天上飞升而去了。
直到看着奉云仙君的身影消失,我仍是一头雾水地站在院中。
也不知我到底同奉云仙君有何牵绊,他竟是这般阴魂不散,难道当真只是为了让我去栖霞山做个侍奉小婢么?我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霍婍毓的身骨虽然虚弱,可将军府却丝毫不减忙碌。除了与霍婍毓的这厢屋中,府院倒是四下一片忙碌之色。
偶尔听见丫鬟们行过屋前的嘈杂吵闹之声,霍婍毓的厉咳就会更严重些,而原本秋波潋滟的眸,如今却已如死水一般,惊不起丝毫微澜。她不愿有丫鬟侍奉左右,大多数时候便是我陪在她身边。也不知为何,这些时日,霍婍毓说起更多地是在陵城的日子。
从她的话语中听得出,在陵城的那段时日,她过得无忧无虑,十分自在。如今回到霍将军身边,却犹如被囚禁在笼中的雀鸟一样,失了仅有的一丝自由。
即便只是听霍婍毓那般说说,就连我都不免羡慕起她在陵城度过的岁月,更不消说,对于霍婍毓而言,是何般的怀念。
“玉儿你听”霍婍毓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地说道。
屋外叽叽喳喳吵闹而过的丫鬟们,似是正在说起出嫁的新衣。
“多热闹啊”
一滴泪,从霍婍毓的眼角缓缓滑落:“可与我却像是毫无关联。”
我抬手拭去泪水,安慰着霍婍毓:“等你好起来,就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玉儿。”霍婍毓看向我,眼眸中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沉冷:“那日你与父亲在屏风后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心下“咯噔”一声,便要急急从霍婍毓的脸颊旁抽回手。
然而却被霍婍毓用力握住,她看向我,蛾眉蹙在一处,眼中不是愤怒却是几分怜悯和疼惜:“无论你到底是为何而来,也不论从一开始父亲是不是就想找人替代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我只想问问你,玉儿,当下的这一切,的确是你想要的么?你真的不后悔?”
当下的一切,自然不是我想要的。
倘若真的能选择,我宁愿自己不过仍是金德星君府前那种懵懂不自知的朱雀小妖。最好最好也不曾见过灵华君。
可如今我能选的,却也不过只有眼前这一条路而已。
思及至此,强撑了几分精神看向霍婍毓:“小姐难道就不怪我?”
“怪”霍婍毓看向我,眼中泪光粼粼:“这么久了,你却时不时还唤我小姐。玉儿,自到了京城之后,我与你二人便在一处,同食同寝,素日里你待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没有谁比我心里更清楚。虽不知你为何会应下父亲来替代我,可是玉儿,尽管我不愿同大皇子成婚,也希望有人能替我。可我并不觉得你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来,是为了那所谓的太子妃而来。你,当真不后悔么?我当真怕你一时糊涂,断送了一生的幸福。”
听到这番话我几欲落泪。霍婍毓并不知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可她却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懂我疼我,当真儿是拿我当做了妹妹。如今自个儿已病到这般地步,却还在忧心踏出这一步后,我会不会心生悔意。
反手握住霍婍毓微凉的指尖,我十分笃定地应道:“绝不后悔。我自是有说不出口的缘由和苦衷,如今在意的,是你丝毫都不责怪于我。如今我也只愿你快些好起来,能同三皇子执手相守。”
霍婍毓泪水盈盈,目光在一瞬间似乎变得遥远而深邃:“执手相守怕是不能了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上他一面。若你当真不悔,我自然也不再相劝。成亲那日,我要亲手替你妆扮”
说话间,霍婍毓试图抬手拂过我的脸颊,然而用了气力,胳膊却也只抬起些许。我赶忙俯下身去,将脸贴在她的掌心,低低唤了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