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宇文泰一拍大腿:“高车人一向首鼠两端,从前蠕蠕强盛时便依附蠕蠕,轮着我大魏北征大漠,他等又会帮着大魏抢掠蠕蠕。本来乜列河眼见六镇皆乱,破六韩拔陵势大,便投了叛军,不想官军一举夺下五原,甚而阿那瓌也领着十万蠕蠕南下助我大魏。。。如此一来,他焉能不起心思?”
说到这里,宇文泰顿了一顿,裴果立马接上:“因此我等出使至此,其实乜列河的心底,多半是想接洽的。大约。。。大约我几个来得不巧,这里头出了些状况,乜列河这才犹豫起来。”
于谨重重点头:“我也猜是事有不巧。。。可到底会是怎生一回事呢?”
三个一时沉默,苦苦思索。
总有一柱香时间过去,忽然裴果腾地站起,叫道:“我晓得了!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宇文泰亦是一跃而起:“我也晓得了!”
裴果眼睛大亮,炯炯盯着宇文泰:“黑獭,莫非。。。莫非你也看到了?”
宇文泰哈哈一笑:“然也!”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接得不亦乐乎。只是话里头说一句藏半句,猜哑谜也似,倒把一旁于谨搞得迷糊不已,忍不住问道:“你两个到底晓得甚么?又看到了甚么?”
裴果凑上一步,声音低沉,神神秘秘:“昨日入营时,我特意留心,四处观察。路上经过几座军帐,不意瞥见帐外系着的马儿。。。先前没放在心上,如今思来,嘿嘿,这里头大有蹊跷!”
于谨眯起眼睛:“甚么蹊跷?”
“没看错的话,那些马儿都是沃野镇的军马!”裴果说得斩钉截铁:“以此思之,帐内住着的,定是破六韩拔陵派来的使者。正因叛军使者也在营中,乜列河才会进退维谷,犹豫不决!”
于谨迟疑道:“破六韩拔陵麾下主力正是沃野镇兵,骑的自然是沃野镇军马。若拔陵使者在此,乜列河如此表现那便说得通了。。。可你又如何断定,那些马儿就是沃野镇军马?”
轮到宇文泰接过话头:“我六镇接壤大漠,为防诸胡酋落偷盗军马,马股上皆有烙印,六镇各不相同。有时出兵夺得马匹,但发现他镇军马,便可依着烙印送回。故此我等自小便知辨认六镇马股烙印,一眼就能认出。那几匹马我也看到了,确系沃野镇军马无疑!”
于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忽地心头一动,暗忖:入营时我高擎旌节,一路目不斜视,自然什么也没看到。这两个小子居然能注意到马股上的烙印,可见入营时必然东张西望,全无仪态,此刻却诡称自己特意留心,四处观察。。。
于谨一念至此,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也不拆穿,追问道:“既知破六韩拔陵使者在此,事情倒是棘手。。。你两个说说,该当如何破解?”
裴果目光一厉:“说不得,这次要做一回班超!”
于谨与宇文泰两个皆露不解状:“班超?”
东汉时班超出使西域,仅以三十六人突袭同在鄯善国的数百匈奴使者,肉搏火攻,尽数灭之,遂逼得鄯善王弃匈奴而归附汉朝。这桩故事记载在后汉书里,乃南朝宋时范晔所作,成书迄今不过几十年,流传尚不甚广,且此时多在南朝地界散播,故此于谨与宇文泰并不知班超。裴果则是因为家学渊源,恰好读过此书。
当下裴果解释一番,于谨听得不住点头,一握拳头:“好一个班超,好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非与我三人今日之情状如出一辙?既然如此,就依裴郎君所言,咱仨个也做一回班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