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车轮何曾因任何事而停留过,无论这个世界怎样,它都默默无情的碾过去,管他是否血流成河还是花香鸟语。
年初一早上,给胡沈两家老人拜年的子孙徒弟们,齐刷刷脆了一院子,新年好的祝福声响彻了半条金鸣巷,盖过了外面远远近近连绵不绝的开门炮。
门房给孩子们准备了二百多斤的小包装饼干、蛋糕、果冻等分发一空,除了本巷和近处的几条街巷的孩子,一里开外的街巷的孩子,也特地跑到金鸣巷胡家来拜年,为了那平日里家里根本不会给自己买的那两块奢侈的小零食,那些孩子起的还真是早。
太阳升起后,左邻右舍开始走街串巷的互相拜年,胡家院子里更是人满为患,不得已,众徒们只好去大门外站着,好给来拜年的邻人们腾出地方来,院中六张方桌又重新摆开,坐满了人,除了左右隔壁,还有胡家各材料的供应商,桌上茶水糕点不断,十几个女员工不停的端上又撤下,添满又端上,家里女眷们也腾出空来陪客,只杨菲尔还在自己那小院中并未出来。
昨夜直到凌晨四点多,张甫祯才离开,杨菲尔坐在床上,将两人当晚的话语、举止、神情甚至沉默一一回想,直到体力支撑不住,终于沉浸在这种美满幸福里迷醉里睡去,可也只睡了一个时辰,却在梦中忽然想到他说要走,又遽然惊醒,那一时三刻,自己竟心痛如绞,那是灵魂在悲伤,当它为爱而悲伤!不见那唯一充塞天地的人,将会何等的空虚!
前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难道这就是所谓爱恋的感觉?爱的有多甜蜜,痛的就有多深彻!
前世自以为是的爱比起现在来竟什么也不是了。
快要九点时,沈氏进来叫她,说周掌柜和李宝田来拜年来了,杨菲尔正自无法摆脱那种陌生而明晰的痛楚,正好借以挣跳出来,便强打精神撑着起床,外面一院子的人,不太方便出去洗漱,只得由丰灵丰敏两个端来热水送进小院中来。伺候着洗漱穿戴齐整,出来见客。
李宝田去年回老家过的年,年初八来上工,年初九才来的胡家,今年秋收过后,叫家里人退了田,一家老小七口人,尽都搬到城里来住了,在周掌柜家隔壁花了四百多两银子,买了一间小院住下。两家离胡家也只二里路,早上两下四邻拜了年,周掌柜听李宝田说要来胡家拜年,便也一道来了。
杨菲尔笑道:“买院子这事这也是桩大喜事,怎么也不叫我们去热闹热闹?也好给你家添些彩头。”
李宝田道:“师傅那时正忙着呢,怎敢打扰,我这院子可也是算师傅你送的呢,去年一年我的工钱直涨了五倍有余,不然哪有钱买什么院子。”
杨菲尔道:“李爷爷你自有这本事赚下这家业,我也不过凑巧从旁推进了一下罢了,不必什么好事都要说是因我而成,你太过谦了,我也愧不敢当。”
李宝田笑道:“师傅可以推功,徒弟却不敢忘记,都记在心里呢!”又笑道:“听说师傅现在又收了不少徒弟,连徒孙都有了,我可算是首徒啊,适才进门时,见我许多徒侄们都守在大门外呢!如今我师门可是门庭壮大了!”
杨菲尔不禁想笑:“李爷爷就会说笑,什么徒侄徒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样七老八十呢?”
周掌柜笑道:“不知你这首徒今日大年初一的,拿什么孝敬你师傅呢?”
李宝田哈哈笑道:“你还别说,我今日还真是带着年礼上门的,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拿进来。”说着,跑到外面的螺车上,拿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进来,笑道:“师傅,这是我家老婆子和儿媳一起给师傅你缝的马车上的坐垫靠垫,她们常见你坐车进出,说你小女孩儿家,身子骨娇嫩,怕是受不得那颠簸,特意给你做的,师傅你要不嫌弃针脚粗糙,就收下随意垫上。”
一旁丰灵丰敏接过那两个大包袱,周掌柜笑道:“好个李宝田,你这年礼送的真用心了!”
杨菲尔笑道:“谢谢李爷爷,也替我谢谢你家里人了。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李宝田道:“就是些不值钱的手头活,师傅不用客气。”
又闲聊几句,眼看到中饭时间,大年初一,不便留饭,周掌柜便同李宝田告辞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