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趴在门上,屋外毫无声响。没人叫她起床,没有父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没有安一高亢难听的早安歌。
她这是被全家人孤立了?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最不怕的就是斗争,眼下像快腊肉似的被晾起来反倒让人一阵泄气。
安再拉开房门轻手轻脚走出来,客厅里果然空无一人。高抬腿轻落地挪向父母卧室,房门大敞,显然也没人。安一房间倒是虚掩着门,不等安再过去查探,门从里打开。安一睡眼惺忪,光着两只脚丫子啪叽啪叽穿过客厅,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牛饮。
安再不自在地转着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踌躇着该说什么。
“哈欠起床了就赶紧收拾收拾,爸妈出去买了东西就回来,下午去看奶奶。”安一伸着懒腰飘进卫生间洗漱,关门前探出头,“哦对了,假发在我桌子上,那玩意儿挂起来实在太吓人了!”
安再对着空气挥挥拳头。这平和的对话好像昨晚那些唇枪舌剑只是一个梦。
从安一房间拎了假发出来,这时安青云夫妇也提了年货回到家中。看见安再手里毛茸茸一坨,安青云吓了一跳,走过来研究了一会儿,摇头叹气,“这假的就是没有真的好看。”
安再不知爸爸是不是故意语带双关,正犹豫着怎么接话,李露看表催促,“快点洗脸换衣服去,奶奶在家等着呢!”
算了,问题一直存在,生活总得继续,见招拆招吧。
对镜贴花黄,梳子穿过黑长直的浓密假发毫无真实感。看着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脸,莫名的悲伤。那天割断的不止是一地碎发,还有她的全部脆弱。头发长见识短,可能头发长也容易忧愁,安再捂着眼睛,不忍再看。
李露在门外静静观察。女儿歪头一笑时的娇俏被转瞬即至的惆怅代替,纤弱的小手包住整张小脸,就那么心事重重地掩面独坐,背影中的孤独是不属于17岁的沧桑。作为一个母亲,她五味杂陈,无忧无虑的花样年纪不该背上那么沉重的枷锁,她希望女儿快乐。
安青云搂住妻子肩膀轻拍安抚,夫妻两人对视叹息。调整了情绪,李露尽量如常地催促着两个孩子出门。安一穿了松松垮垮的破洞毛衣,长袖乱甩,安青云抱着肩膀审视,“好看吗?现在年轻人喜欢穿这个?”
“就是这个范儿,明儿给您也来一件儿?”安一一边笑一边套上黑尼大衣,脚踩一双运动鞋,这从上到下的混搭风显然也不符合安青云的审美。
“用不着,我考古时候倒是穿坏了好几件衣服,回头送你吧,废物利用。”
父子两人拿着两代人的审美打趣。安再裹着臃肿的羽绒服走出来,手里拿着棒球帽扣在头上。众人看着短发的安再,肥大的帽衫,松垮的裤子,一副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形象。
“我不是”
“不舒服,不想戴了。”安再打断安一,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拿东西,走吧。”安青云没说什么,转身下楼热车。
李露无奈,嘱咐了声“锁好门”也随丈夫出门了。
“唉”安一叹气,“我说你再吓着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