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只影向谁去-11(1 / 2)灵魂迷途首页

坐在阳光明媚的小院子里,何灵和老太太安静地喝了一小壶茶。

老太太其实还是耳聪目明的,只是脸上、眼中的沧桑和悲伤感让人觉得她的生命随时都会消散掉,她浑身也散发出一种行将就木的死亡气息,这种气息让何灵觉得很害怕。

也许很久没有人陪老太太好好喝茶聊天了,老太太并不着急问何灵有关齐航的事,反而让何灵看她院子里那一株初开的小花。

老太太眼睛紧盯着那一株初开的小花,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何灵,“姑娘,你看看这株小花,美吗?其实这花儿跟人也一样,盛开之时,多令人陶醉啊。她芬芳而艳丽,就像二八年华的姑娘一样招人喜爱。”

何灵知道她内心还是不愿意接受齐航跟李文远私奔落到如此下场,即使这么多年齐航早已离世,她依然不愿意接受这段往事。

也许在这个倔强的母亲心中,自己的孩子还是当年那娇俏天真的模样,还是依赖在父母身边小棉袄。

何灵想了许久才接话,“谢阿姨,这花儿芬芳艳丽的样子,谁都喜爱的。不过,我还喜欢她等待开放时蛰伏的姿态和绚烂过后破败的模样。我喜欢一株花所有的模样,不管是等待开放时的毫不起眼,还是盛开时满城飘香,或者是惨败时的凋零之色。可能是我没有经历过生命的全部过程,我觉得完整的生命就很好,本身就很有吸引力。”

谢老太太没有回头看何灵,轻轻叹了口气,“能完整地看到一株花的全部生命历程,那自然是最好的。”

盯着眼前的那一株花看了许久,谢老太太开始跟何灵拉家常,“姑娘,你姓什么叫什么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呢?”

何灵很乖巧,“谢阿姨,我姓周,叫周宇。我家不住在这里,所以你以前从来没见过我啊。如果谢阿姨不觉得我烦的话,以后我可以经常来看看你不?”

其实何灵的话,根本就没有回答谢遇安真正想问的,但是谢遇安在经历了丧女和丧夫之痛后,人生暮年,已经不是很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小周姑娘,我看你模样生得很好的,说话也这么讨人喜欢,你这么乖,我哪里会烦你呢?有你这样的小姑娘能陪着我,那是我的福气啊。如果你有空,你天天来找我都可以,哪里会烦你啊。”

“小周姑娘,你觉得我们今天这个茶怎么样?我一个人的话,是不会喝茶的,喝着没意思。你要是能天天来陪我喝茶,那我喝茶就有意思了。”

“小周姑娘,你看看那边,对,墙角那一溜的小花骨朵,看到了吧。小丫头眼睛还没我的好使呢,你看,她们都快开花了,如果你下周来的话呢,刚好可以赶上她们开花了。我跟你说啊,我这个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我就想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这样绚烂的生命力。”

“小周姑娘,你做什么工作的啊?你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话,你几天可以来看我一次啊?”

何灵忽然明白了,谢老太太其实什么都知道,她自然是知道何灵来,是想谈论有关齐航的事。只是,她的女儿早已离世,就算知道些其他事,她的女儿依然不能复生。对于人生暮年的她来说,女儿始终已经惨死他乡。知道或不知道她生前的事,对于她来说,没有区别了。

以前老伴还在的时候,或许还有个人说说话,还想追问一下女儿的事。

如今她形单影只的一个人苟活在这世上,齐航过去的种种,又能如何?留给她的始终是老来丧女的伤痛,不如不提。

何灵也跟着老太太一起盯着眼前的那一株花,心思却飘远了,自己一直强压着的情绪,慢慢又涌上心头。

父亲父亲就这么突然离世了。太突然了,自己在灵魂驿站都无法接受,那么身在医院现场的母亲呢?她又是如何的心痛啊。

何灵看着谢老太太,老伴和女儿都已经离世,人生剩下的不过就是数着日子过。

所以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生机,没有任何的挣扎,她的心已经死掉了。

远远的都能感觉到谢老太太身上的死亡气息,这种死亡不是身体机能上的退化,而是一股气息,一股求死的气息。

母亲呢?

自己的母亲会是怎样?

何灵闭上眼睛,想起在杏花姑娘那里看到的情景。

父亲突然离世,母亲一定备受打击的。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的,也许就是还在昏迷中的自己。

母亲一定还存在自己有一天能够醒转的希望,所以她要坚持下去。

苏致远呢?

何灵心痛难当,她不愿意去想有关苏致远的事。

如果医院的医生和母亲都无法唤醒自己,如果再有什么意外发生,自己肉身突然死亡

何灵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的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觉得生命的沉重。

看到谢老太太,何灵很清楚,如果自己肉身死亡,那么母亲一定不会独活了。

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一生的爱侣已经走了,如果唯一的爱女再死亡,母亲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了。

自己的生命,不单单只是自己的,还是母亲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了。

何灵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谢老太太跟母亲很相似,如果自己不努力一点争取早日回到肉身,谢老太太的今天,或许就是母亲的明天。

谢老太太没有看何灵,但是她能感觉到何灵的情绪,指着稍远一点的那棵树,“小周姑娘,你看那棵树,你走过去看嘛,以前我们一家三口曾经在树上刻了几个字的呢,我们三。齐航爸爸刻的我字,我刻的们字,齐航那时候还小,只会写三字。所以我们刻的是我们三,你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何灵依言走到树下,围着树转了一圈。这棵树有些年岁了,想一想也是,齐航还只会写三字,那必定是几十年前了。

几十年前刻的字,现在哪里还能看得出来刻了些什么,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斑驳的树皮。

何灵绕着树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明白谢老太太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让她去找一个根本不可能在的字痕。

何灵忽然想起母亲以前总念叨的一句话,“咱们家灵儿啊,长得多乖巧可爱的。可是,你看看她的额角,对,左边额角,头发里,是不是有个疤痕?那时候我不会带孩子,灵儿那么乖巧的孩子,我都能让她摔了,那一跤摔得好狠啊,灵儿的左边额角当时就破了一块皮肉。灵儿哭得那个惨啊,血流得脸都糊成了红色了。那么小小的人儿,我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好在是左边额角,头发能挡住啊,不然咱家灵儿破相了,那我可罪过大了。”

何灵撩了一把头发,依着记忆去摸母亲说的那块伤疤。

其实,小孩子摔跤很正常的。那次摔倒了送到医院,医生连针都没有缝,哪里会有多么严重呢?小孩子长得又快,很快就看不出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