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鸟弓(1 / 2)少年纵横家首页

夜雾泛着紫蓝,静默无声地流荡、弥散,将雅致小巧的后花园装点得倒是宛如瑶台仙境。

鬼魅一般的白影已消失不见,好似风过无痕,从未出现。

张仪静听了片刻,背着包袱,悄悄打开窗扇跃出库房。沿路寻到花园门前,却发现门已经紧紧关闭,撩拨数下也无用,似乎已被人用一把大铜锁从外面牢牢锁住。

院墙甚是高大,若无器具难以逾越。张仪略一沉吟,朝着白影消失的方向慢慢潜过去。花园东侧,依次栽种着各色药材,夹杂着紫竹、松柏,各种植物的背后是一带青砖砌就的围墙,却并无一处门庭或者漏窗。

白影去往的方向应该在屋宇和园墙的夹角位置,此处生长着一丛茂密、潇森的紫竹。张仪沿着墙垣很快寻到墙角位置,仔细试探、摸索。果然,夹角的墙壁用力一按,便默默地凹陷下去,顺着参差不齐的边缘,出现了一道裂缝。

裂缝的背后有暗藏的插锁,竟是一道设计巧妙的暗门,此刻定是有人为白影出入开启了暗门。张仪忙侧身进入,无声地将暗门还原。

暗门后竟也是一座更小更别致的院子,细碎石子铺地。一座月牙形小池点缀在小院西北角。

咋一看去,张仪不觉暗自吃惊,石子的走向、大小的排列竟然与鬼谷中的演兵场似曾相识,旱地为阳,小池为阴,五阳承一阴的布局,正是半年前师父考校大家的奇门阵法之一。

看来,这姜大户和庞涓的交情还真不一般。

这些石子的排列构成五阳之中的五行交互阵法,若预计的没错,一般人踏错一步,五行相克,阴阳即刻颠倒,误入者陷入其中,轻则伤残、重则殒命。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寒风,凝滞的雾气随之一阵动荡、游弋。张仪小心地沿着墙根,回忆着阵型排列规律慢慢摸索,终于摸到小院的门口。可惜,此处的院门也已经上锁。不过,和花园不同,此处的大铜锁是从里间被锁上。

张仪回头打量,不远处的石臼边生长几丛灌木,好似当归、九秋香等药用植物。若是折下一段小木枝,便很可能有办法捅开铜锁。张仪轻悄悄地朝着灌木摸过去。

突然,“嗷呜”一声,凄厉的惨叫凭空炸响,猛然打破寂静。

一边的石子地上,一只健硕的大野猫原地栽了个大跟头,痛苦地翻滚两下,便不再动弹。张仪见状,忙藏到灌木丛后。

“呵呵……”

夜雾之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对面的房舍中隐约有人影一闪,“嚯”的一声,一格窗扇被人推开。

“呵……八面威风的大将军,竟然会在乎一只小猫儿。可真是心细如发、隐微必查,在下佩服。”

讥讽掺杂着调情,竟是白虎带着妖媚女腔的声调。黑沉沉的窗扇背后,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废话少说。另外一个小丫头可处置了?”

“呵,大将军,她不是哭哭啼啼地投靠你去了吗?在下倒的很想处置她,简直想得要命!不过在下刚刚收到柳下先生飞鹰传书,即刻另有差遣,不得耽搁。再说了,咱们的合约是处置大丫头,可没提过小丫头哦!”

男声沉默了片刻。“哼,若无本官出手,谅你也杀不了钟离春,竟拿合约说事?处理了小丫头再来见我。”

白虎踱到窗边,又是轻声一笑。“哎呦,大将军。为将者抓大放小吧。不妨告诉你,此次柳下先生正是招在下去秦国。您想想,没有咱们在秦国兴风作浪,您怎能安安静静地在此发财、建功?”

“哦?秦国……”男声停顿片刻,思忖着。“那好,看在柳下先生面子上,明日验明正身,本官会令姜先生将报酬如数送到老地方。”

“谢了,在下告辞。”

白虎身形一转,推开虚掩的房门,阴风一般朝着暗门方向掠去,瞬间消失在高墙外的雾气之中。半掩的房门中,一个高大的黑影身披战甲沉重地坐回榻上,似乎心事重重。此人正是魏军统帅庞涓。

杀手已离开,张仪摘下一段木枝,正要起身。却见暗门隐约再次开启,随后又合拢,一个人影转过身,关闭了门上机钮。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人影不慌不忙,沿着石子路踱步过来。

此人约莫三十多岁,较华丽的商人穿着,甚有几分威仪。难道这位就是此间主人:盐贩姜大户?

只见他悠闲地弯下腰,拾起了地上的死猫,拔出猫身上的短箭,轻轻一抛,将死猫扔进了一旁的月牙池中。池中“嗤嗤”地冒出一串白烟,死猫顿时消失无踪。

张仪盯着池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清澈宁静的一泓池水,竟是消皮化骨的强酸。

此人踱进房中,将短箭放到案几面上,跪坐到庞涓身侧。

“将军,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

“姜先生说的不错。战事不顺,不知朝堂上的小人们又要如何播弄是非?楚军若是乘势夹击,不知何时才能解围城之困。”

姜大户取出三枚青铜铲形钱币,一枚一枚摆放到案几上,钱币上篆刻着“安邑”、“晋阳”等字样。庞涓取过其中一枚,分成两半,仔细阅读其间字迹。

“将军,小利不利,大势可为。秦国那边,老贵族复辟,嬴驷势单力孤成了个摆设。商鞅的新法已犹如当年楚国的吴起,已然付诸东流。朝堂诡谲、分崩离析,国势势必江河日下。不仅如此,各方势力亦是穷追猛打。有消息说,嬴驷已经被害,此刻坐在王位上的不过是一个替身。”

姜大户拿起第三枚钱币递给庞涓。

“哦?有这等事?”庞涓惊道,带着丝喜悦,急忙阅读。

“有何不可,当今杀君篡夺、同袍相替岂非常态?无论真假,此刻秦国已自身难保,无暇东顾。”

“的确,强秦不再,天下就无可忧心之患!”

庞涓喜道。二人对视一笑。

姜大户继续缓缓道来。“还有墨家那群笨蛋,全力助齐国应对黄河水患,此刻齐国已缓过劲来。齐将田忌已领兵南下,与楚国作战,誓要收回失地。楚国忙着对付齐国,前一阵的韩楚结盟已不攻自破。”

庞涓闻言,更为开心。“姜先生不愧齐国正宗,如今虽身在商场,四方消息一向比本官手下那帮探子灵通。有你们在,田齐那帮人日子不会好过。”

“呵呵,所以,大将军今晚回大营好好睡个囫囵觉,等着公子嗣领兵增援即可。”

黑暗中,姜大户笑得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庞涓则开心地打了个哈欠,长叹一声。

“先生说的对极!所谓飞鸟尽、良弓藏。”

“飞鸟不尽,良弓不朽。将军睿智!只要这天下此消彼长、国无定土,将军便能拜将封侯、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