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三天，钟离春仍然被打，挨骂。萧大娘挥舞着扫把，随时招呼、可劲儿敲。

西北角的窝棚里，钟离春依旧暗中换走下了毒的食物，拿出新食物喂老太爷。老太爷却再不讲一句话。

第三天的晚上。接近午夜时分，钟离春正在马房中搭的铺位上睡觉，忽然隐隐听到一阵沉闷的打击声。凝神判断，竟好像从地底深处传过来。钟离春趴在地上仔细听。

沉吟片刻，钟离春潜到院子里，越过院墙，上到临近的虎丘山上。

声音很模糊，钟离春小心地隐藏，寻着声音摸索，竟进到一条杂草横生的荒僻沟壑中。

摸索了不远，沟壑变成了一条隧道。隧道中漆黑一片，脚下和四面却又不时有星星点点的黯淡光点，钟离春用手摸了摸，竟然是零星散落的白骨，黑洞中发出幽幽的磷光。

竟是在无数的遗骸残骨中洞穿，任凭钟离春如何艺高胆大，仍不免汗毛发炸。

“咚咚”的挖掘声就在前方，灯火飘忽、人影绰绰。隧道中有三个人在紧张地挖掘。钟离春小心地靠近，屏息施展鸿蒙幻影移形隐身之术，一阵风一般越过了他们。

再走过一段距离，拐过两个弯，竟然听到琴箫鸣奏的音乐声，嘻嘻哈哈的欢声笑语。

钟离春小心地探出头，眼前竟是一个繁华的院落。莺莺燕燕，鸟语花香，池阁栉比。钟离春无声无息地跃出，躲藏在假山背后。

此处竟是朝云的关雎阁。只见假山外，朝云正陪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有说有笑地下楼来。

男子招手离去，朝云匆匆向着楼阁院落走去。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迎过来，恭敬地行礼。

“进展怎样？”

“禀白虎大人，地下都渗出水来，第二层殉葬的白骨都挖到了，可是……”

“继续挖，向东南拐一个方向，正斜角大约一百丈。”

“已经挖了一年多。一百多年了，历代的越王都没有挖到，咱们会有结果吗？咱们已经是最有经验的。”

“这是最新的讯息。第一层白骨，是当年夫差为阖闾殉葬的两千工匠第二层是阖闾为女儿殉葬的一万傻瓜。方位应该没错。”

“是，大人。”

家丁模样的人退下。钟离春悄悄地按照原路退了出去。

夜晚的大街凄寒阴冷，空无一人。钟离春回到街上，正要回到铁匠铺。忽然看到朝云夜游幽魂一般迎面走来。

“哟！俊俏的小哥哥，你是在这儿等我么？”朝云妖娆地打招呼。

“我……不是，在下刚刚给主人送货回来。”钟离春低头道。

“真叫人心疼！这么晚了，他们还这么支使你，这两个王八蛋，他们就没告诉你……这个地方晚上闹鬼吗？”朝云压低声音，诡异地两边瞧。

“闹鬼？为什么？”

“你是外地人吧，因为整个虎丘山，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你有没有在晚上听到有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就是鬼在挖地道。”

钟离春配合地装出害怕之色。“啊？没有！鬼为什么要挖地道……”

“呵呵，怕了吧，因为他们被活埋在里面，魂魄想出来。你还注意到没有？前面的那片深涧，崖壁是红色的？”

“怎样？”

“那面崖壁叫做千人石，是两千工匠的血染红的。全是吴国、越国最出色的工匠。两次，一万两千人，无一漏网！”

“无一漏网？真残忍！”

“据说和一架叫做鹤鸣的古琴有关，这架古琴据说是暗合着上古龙甲之术，能让人产生至幻的作用。据说下嫁阖闾的周王室姬玥公主十分擅长弹奏此琴。弹奏时能让白鹤翩翩起舞、能让人身不由己。姬玥公主只弹奏过两次，一次是阖闾的女儿下葬，全城的人聚到墓前观看鹤舞，被阖闾全部赶进墓室，关闭墓门，一万人就此丧命。第二次也是观看鹤舞，两千人被夫差殉杀。”

钟离春吓得嘚瑟了两下。“想必姬玥公主并不知道实情，被阖闾、夫差利用吧。”

“呵呵，还不知道谁利用谁呢。你以为大周王室能磕磕绊绊绵延至今700年，是纯属运气的吗？此后，一代妖姬姬玥公主和鹤鸣都不知去向。又有传说，说她早就是被囚禁吴国的铸剑国师钟离泉的相好。”

钟离春沉默不语。

“小哥哥，你看，我们挺谈得来的，说了这么多话！要不，去我家……姐姐接着讲鬼故事给你听。”朝云暧昧地哼哼道。

钟离春不答。朝云扭过来牵钟离春的手。钟离春赶紧把手背到后面。

“不，姐姐。在下害怕，在下回去了。”

午夜的关雎阁，依旧灯火通明，香雾缭绕。

朝云从角门回到关雎阁，进到华丽的内室中，在锦榻上生气地坐下来。一名风尘女子打扮的手下端上茶来。

“白虎大人，还需要继续监视吗？”

朝云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油盐不进！这个小家伙还真不简单，继续盯着萧家。齐国那边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