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
余莫卿心头怆然,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疑惑。
“原来是刚刚上任的暗主。”六皇子摒弃了以往的温润谦和,如今清冷的声音丝毫无法与那虚弱的身体挂钩,一字一顿是声音不带心绪,却也是令人敬而远之。清冷的眼神将女子的疑惑而复杂的神色一览无余,继而转变成一副深沉模样。
余莫卿也注意到自己的失神,迅速反应过来,行了一礼,“原来是六皇子殿下。”
“不知暗主登临此地,所为何事?”六皇子眸色晦暗,一副拒人千里的语气。
余莫卿毕竟自知之明,很快收起了复杂的心绪,想了还有正经事要办,又举起了手中的统徽:“微臣奉命查案,还请殿下配合。”
本以为六皇子能展现出以往的谦逊和不问世事,却不料下一秒那削薄的唇角却露出了嘲讽的笑,“呵?微臣?哪儿来的臣?奉谁的命?查什么案?”
余莫卿以为六皇子不过是怀疑她身份,料想自己的模样在宫中还不算陌生,便将蒙面往下一拉,露出那张清艳秀丽的脸庞,又提高了些声音回道,“臣女余莫卿,奉圣上亲令,率暗阁彻查惠妃谋逆一案,事起芳华殿大火,臣女特来取证,还请六皇子殿下配合,莫要耽误我等查案。”
“查案……”六皇子眼里的讥讽愈渐夸大,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可是为了证据,最好将母妃从土里挖出来,以便查证?”
余莫卿上下打量了一下六皇子,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也想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听了六皇子的话,她只当他是为了自己母妃的清白,愿意提供帮助,当即轻笑,“若是允许的话,可以亲自验证娘娘死因,臣女觉得有必要……”
“呵,余莫卿,当真父皇给你一点权力,你就自以为能操纵全局?难道三年来你屈尊三皇兄身边,就只为了今日这么点查案之便!”余莫卿话音刚落,六皇子眸中已然含愠,不禁提高了些斥责的声音,很是气愤。
六皇子鲜少出现这般激进的模样,斥责声愈渐放大,让余莫卿听了也是满身一抖。有一瞬间,她眼前的身影和记忆中晃荡的身影重合,可是记忆立马被略微刺耳的声音所穿透,迅速消散不见,记忆里的身影立马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眼前正面色佯怒,眼神很是冷然的六皇子模样。
她尚且没有明白六皇子到底在说什么,碍于她不得逾礼,只能僵着脸问道:“殿下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六皇子冷笑了一声,浑浊的眼眸仿佛看穿了整个肮脏的世界,尤其是将视线落在这张熟悉而秀丽的脸庞上,有一瞬间的停滞,六皇子垂下的手不禁捏紧了些,想了想却开口,“呵,没什么意思……芳华殿已遭大火焚屠,周遭尽毁,还请暗主留它最后一片清净,请回吧……”说完,六皇子不留余地的转过身去,正准备往里面走去。
“诶!六皇子殿下!”余莫卿倒没想到六皇子今日会这般不给她面子,急忙喊停了他准备挪动的步子,“臣女确实奉命来查,圣上之意不可违,想来殿下也不愿看到圣上迁怒于谁!”
奈何余莫卿还没追上六皇子的脚步,已经被那几个壮硕的侍卫挡住了去路,“请暗主自重。”
“六皇子殿下,且听臣女一句,后宫为祸,朝堂受连,此次大火绝非意外,尚有人知晓祸起容雍宫,可惠妃作案,为的却不止是一己私心,更有不堪之言,其牵扯若干年前宫闱之事,圣上有感,特遣臣女调查,难道殿下就不好奇当年芳华殿内那件秘闻背后所藏吗?”余莫卿沉声将事实说出了出来。她倒记起圣武帝当日所言,六皇子对母妃极为敬重,想来也不愿看到德妃含冤而死,终身不得清白。
但她算到六皇子对母妃的敬重,却也忽略了六皇子这份敬重,更多的是一种保护。
“若本殿下不好奇呢?”幽冷的声音像是三月寒窟,不带有任何冰雪消融的迹象,而那背影被缝隙里射进的光线笼罩,周身一片寂寥。
余莫卿未料想六皇子竟然会心生抗拒,以为只是六皇子害怕惠妃在后宫强势多年,如果越往事实靠近,可能会对自己不利,毕竟他是羸弱之躯,在宫中也未曾归别党派,所以也没有人护他周全,不假思索回道,“殿下倒不必担心,一旦真相大白,芳华殿必定恢复正名,圣上明鉴,也不会再允许谁再来陷害芳华殿左右,若殿下觉得不稳妥,臣女定当安排人手保护殿下,以免殿下受牵连……”
然而冷寂的殿室仿佛同时陷入了休眠的冬季,再没有响起谁的声音。
看着那道凄清的背影,余莫卿只当六皇子的沉默是默认,又不得不多揣测了一句,“还是殿下……有难言之隐?就连让芳华殿洗去冤屈的机会都肯放过吗?”
“在你眼里,当真有那么多阴谋诡计等着你去处理吗?”那抹白衣身影终于转过身来,银色面具折射出更加冷冽的寒光,“洗去冤屈?呵,哪来的冤屈?那些谣言吗?还是诋毁?统统都是别人加注在母妃身上的,凭什么却要母妃洗刷?痛楚也是加注在母妃身上,却要从承担之人身上所汲取证据,而不是从施害者身上找原因吗?你们奉命查案,查的不是嫌犯自身,又从受害者这里寻得什么?”
“殿下何出此言?难道德妃娘娘是活该被诋毁吗?”余莫卿凝眉,她没见过六皇子如此深谙办案流程,又句句不输逻辑。然而她必须从芳华殿划开一道往事的缝隙,才能继续窥探其中虚实,任何人都不能挡在前面。
“怎么?你如今倒知晓了本殿下母妃的名号?又要一副假惺惺敬重模样?”六皇子继续冷笑,根本没将余莫卿的话听进去。
余莫卿极少听到有人如此评价自己,但碍于眼前人是当事人芸冉之子,对母妃的感情必定不同别人,她也就默默忍住了,但脸色却也没有多温柔,“殿下,臣女自知对宫闱之事并不了解,但圣上亲令,此事芳华殿在查探之围,臣女认为其中不失道理,肯定也与惠妃之举不无关联,然证据有限,臣女也需要仔细排查,以免漏掉任何细节……再者,臣女只是奉命行事,负责将此案彻查到底,若有雪昭之日,定会还芳华殿清白,难道殿下不愿看到娘娘恢复妃位,归宗皇陵,以求黄泉安宁吗?”
六皇子一眼万千,仿佛是看穿了眼前人真正的模样似的,满是失望和悔恨,嘴边冷酷的弧度依旧不减,“呵,你有什么资格?”
“后宫惑乱,难得肃清,如不惩恶扬善,如何为圣上分忧?事起芳华殿大火,惠妃难脱其责,若不尽快搜寻证据,如何惩治谋逆之人?臣女大婚当日身遭陷害,自知难逃谴罚,可臣女无辜,担圣上之令,必要揪出凶手,才能恢复正名,于己,臣女无愧于心。再者,臣女既接任暗阁,理应为皇家效力,于公,此乃臣女之责。这一点,殿下比臣女更清楚不是?”余莫卿虽对六皇子的不满有所感触,但还是耐着心向他解释起来,以免六皇子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