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父亲也年轻过啊?我们所有人,其实都年轻过,只是在学着如何做人的这漫长而又短暂的旅途中,我们都变得不再年轻了,也不再那么天真了,我们都长大了呢。
吵闹的世界在这细雨连绵的天空之下,似在哭泣,又似在嘲笑与讽刺着些什么。
姑姑和大姑妈也来了,表哥也来了……好多好多人啊,还有一个自称是剑锋他舅舅的人,是个开出租车的,他长什么样?其实剑锋他看到了,又像没有看到一样。
还没有装修的新房间里,大家都在吵闹着,为了钱,为了奶奶是否有地方住,他们说着自古至今的大理,讲着什么孝道?对的,他们在吵架,在为了这个世界上仅存的那些他们所谓的道理而吵架,凶残至极,时不时的还会骂剑锋他几句。
更多村里帮忙的人说这个家以后该怎么过,一个女人没有任何收入,还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还好,可有个张剑锋,这该怎么养啊?
家?哦,对了,这里是家,是父亲生前唯一的心愿,父亲总是说着他的职责就是土房换砖房,他的愿望实现了呢,故此他带着最后对剑锋他的担忧永远的离开了。
父爱?这是什么东西?世人为何总会把这些他不明白的东西挂在嘴边呢?好奇怪啊?
那支四分五裂的钢笔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来来回回被无数人踩着,它拥有着神性吗?呵呵,无稽之谈!它现在啊,就像一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垃圾罢了。
故此剑锋他微笑连连,所有看到父亲尸体边上他的人,都会小声说他脑子有问题,应该早点被枪毙。
是的,剑锋他自己也觉得他自己有问题,而且是大有问题,中午的时候,桥村的欢欢跟着她奶奶来吊唁,他看到了欢欢,漂亮到令人窒息,是他小学时就一直暗恋着的对象,嗯,是这样的,她穿着一身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衣服,但头发眼睛脸蛋那么迷人。
欢欢是看到了他的,只是她没有说话罢了,而剑锋他这辈子都没和这位他曾一直暗恋着的女孩,说过任何一句话,嗯,这一定也是宿命的过错,一定是这样的。
前来吊唁的人越来越多,吵闹着,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去问母亲些什么,也对,母亲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没有人愿意理会她的,就是这样的。
茫然无色的一天,就此匆匆别过,夜幕降临,剑锋他依旧守在父亲的尸体边上,晚上的夜是非常非常漆黑的,但有灯光。
他茫然间拉着父亲冰冷至极的手,抽着烟,在这并没有多么冷的天气里,哦,好像快秋天了呢,一年的一年,好快啊。
甜甜的眼睛特别红,她哭得撕心裂肺吧?整个家里人都最宠她了,当然父亲也最宠她了,或许她已经懂事了,或许她真的知道父亲再也不会起来了,这不是睡着的父亲,而是再也醒不过来的父亲。
甜甜站在离剑锋他不远的地方说道“咱妈让我问你饿不饿,说厨房的锅里有吃的。”
“哦。”
就是这样的回答,甜甜走了,而剑锋他想着,母亲为什么要担心他饿不饿?这好奇怪啊,这不应该是母亲所要担忧的事才对啊?他的死活与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呢?真的好奇怪啊。
他像一个神经病一样笑着,轻轻咬着嘴唇笑着,然后爬到放父亲尸体的床板下面,他只是累了,他需要的只是休息,或者是闭目养神吧?
他知道父亲就在他上面的床板上,就静静的躺在那里,他出神的抽着烟,然后沉沉的睡去。
……
清晨的阳光也再一次洒满了大地,他淡然起身,因为很吵闹,他麻木不仁的看着这来往的人流,奶奶依旧在隔壁一间房子里哭泣,她这些天没去扫大街呢,奶奶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奶奶就是生病也会去扫大街的,因为她要生活啊。
中午父亲被关在了黑黑的棺材里,棺材盖子被盖上前,剑锋他看了父亲最后一眼,父亲还是那样,一动不动,整个人非常僵硬,而母亲最后做的是从父亲裤裆处拿出来很多卫生纸,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只是很多很多,拿出来后母亲就说,父亲走得非常干净,连尿都没有尿出来,干净得很。
夜幕的再一次降临,剑锋他看着漆黑棺材最后面的白蜡烛发呆,母亲说不能让火光灭了,说这光是给父亲照亮前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