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往藏经阁的四壁望去。原本平整的墙面被凿开,将数以万计的书柜一个一个嵌入其中,由底脚叠至藏经阁的天顶,且每个书柜里都摆满了书卷,故此也可知道周御书院的藏书数量之浩瀚。
细心的庄休还发现藏经阁的书柜每隔一定高度后,书柜顶上会被涂上一圈红色漆料用以区分。他大致观察了一下,数出书柜被画了五道线,将藏经阁分为六大层。
这六大层中,庄休找到了不怎么醒目的铭牌,上面的漆墨都有些残缺了。在他仔细辨认后,瞧出了这些字原本的样子。它们的分类与周御书院给学生的分类相同,由最低等的“凡”道最高等的“甲”,当然,以庄休的目力他最多只能看到丙的铭牌,再往上的那些便是他大胆的推测罢了。
参观完藏经阁的外观,庄休也开始收心准备先随便取一卷书瞧瞧,不然像罚站一样的杵着总有些别扭。
他走到就近的书柜旁从“凡”等书柜中取出一卷书籍翻看起来。
草草翻看后,他皱眉,因为手中的这本书是专解农耕桑麻这样田间事的书,虽然也很有用,但它对现在的庄休就好比是口渴难耐的人被困于干燥的沙漠中,过路旅人施舍的一块金子,就算它再值钱,可所需之物也不是它,那它便与地上的沙子一般,毫无用处。
庄休现在就是那口渴之人,他不需要这样的金子,他需要的是一汪清澈甘洌的泉水。
他陆续又从凡等书籍中抽取数本,其中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重在民间实用,例如什么母猪的产后护理、怎样让牛滚犊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庄休越是翻看,越是失望,这样的技术书对他而言确实无用,虽然养猪什么的也是很不错的讨生活的手段,甚至养得好还能上周御书院举办的财富经混个“养猪大王”的称号,可庄休志不在此,他的诸多憧憬里,没一条是和猪有关的。
若是硬要说有,那么大概就是期翼未来有吃不完的猪肉吧
庄休彻底失望,他踮脚外加小跳着才辛苦取下的书籍,结果翻看一看。
插花十八技
他已经不再对凡等班级的书抱有希望了,可凡等之上的书籍,就是再来三个庄休叠在一起也还是勾不上,于是他便陷入了困境。
想要看书却拿不着书的困境。
这时,刚出门解决五谷轮回之事的朱嘉走出过道,来到庄休身边,瞧见庄休一副没什什么精神的模样就问道:“怎么了?是这里的书不合你胃口吗?”
庄休先是皱眉,总觉得朱嘉这问话哪里怪怪的,但还是如实将他取不到书的窘迫说出。
朱嘉听后耐心解释道:“其实周御书院的藏经阁这么设计也是刻意而为之,担心凡等班级的人好高骛远,不愿脚踏实地看他们该看的书,而是盲目追从那些圣贤书。届时学而不思则罔,对他们没有裨益,反而有害。所以在没有达到生境前,他们便无法取得凡等以上的书籍。”
“那我怎么取书?”
庄休这个问题将朱嘉难住,他也不知该如何解答,于是他将自己的取书过程说出:“就是调动上黄庭处修为,松开泥丸的禁锢,那样你读过的书就会自行飞到你的脚下,为你做铺垫”
朱嘉说得很细,但庄休仍旧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模样。
“我还是给你示范一次吧。”
朱嘉觉得说得再多,不如亲自演示一遍,于是就走到书柜前,给庄休展示他是如何取出的。
朱嘉放松心神,泥丸宫洞开,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书本上的知识开始召唤它们的书籍。
他一抬腿,摆出迈台阶的模样,藏经阁底层的书柜上就飞出数卷书籍垫在他的脚下,甘愿以身做踮脚书,以辅佐朱嘉向更高处迈进。
朱嘉迈开第一步后,后面的脚步便越来越连贯,藏经阁飞出的书卷也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场面颇为震撼。
藏经阁内“哗啦、哗啦”书卷飞动的声响不停,与庄休刚推开大门时听见的声音相同,只是没有朱嘉这般洪亮和持久。至于现在藏经阁内的其他学生在瞧见朱嘉这么大的动静后,非但没有觉得被打扰了阅读,反而一个个用羡慕敬崇的眼神望着逐渐登临向最高等甲类书籍的朱嘉,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早已习以为常,抬头瞥了一眼后便继续自顾自地翻书阅读的,不受外界影响。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朱嘉登临甲等书柜。
甲等书柜收藏的都是“圣”境、“子”境,偶个特别优异的“君”境等人撰写的墨宝。这类墨宝圣贤书由于其主人修为不凡,因此被写成之后,它们便已通灵,与其他的“死”书有极大的不同。
寻常“死”书被摆在书柜上任人挑选,你可看我可看,皆是来者不拒,但圣贤人亲笔写下的圣贤书蕴含天理大道,灵性盎然,可以反客为主,自主择选能接受它们圣贤之道的读者传人,免得明珠暗投,令圣贤之道蒙尘。
可这些墨宝都是世间孤本,不可能供多数人赏阅,于是有人想了个法子,就是找人抄写拓本,这样一来圣贤之道可以广为人知,但习得之后,能否用上便还是要看个人天资。
你给一个眼界已经固定的农家汉念圣贤书,人家非但不会感激你,还会觉得你浪费他时间,这便是明珠暗投的一种典例。
朱嘉脚下的书籍几乎挪出了藏经阁的半库之数,且零零散散还有一些书卷飞出填入他脚下的台阶。
朱嘉伸出手摸向甲等书柜的某一卷书,顿时异象兴起。
甲等书柜内所有藏书冲出书柜,漫天飞舞,将藏经阁天顶投下的阳光搅得粉碎。
最下方的庄休已经瞧不清顶端的景象,只能隐约看见散发着各色光芒的书卷在空中“群魔乱舞”其中部分主动飞入朱嘉手中有部分则停留在他的身边,不主动也不排斥还有最后一部分的书则远远地避开他,不愿接近,大概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道理。
朱嘉今日主要是为了给庄休展示如何取书,因此并没有如往常那样细细挑选,随意取了四五卷书后便准备沿着高耸的书梯返还地面。
这时,一个异于寻常的事发什么了。
一本悬浮在他身旁散发金光的书卷突然往下坠去,这样的事朱嘉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本能地想用修为攫住那本下坠的书,可修为触上那本书后却被不大不小的力道摊开,它排斥了朱嘉。
朱嘉皱了皱眉,沿着书籍阶梯开始向下走去。
藏经阁最下方的庄休在朱嘉取书时,突然觉得胸前一热,那本高仿易经迸出金光,照到了庄休脸上,紧接着他若有所感地抬头,便瞧见天上一点金光向下坠来。
胸前的易经愈发炙热,庄休便只能将它取出。
片刻后,天上的金光坠落地面,停在了庄休面前。他原来的那本高仿易经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那本坠下之书深金的光芒开始收敛,露出了与庄休的书一样的字迹。
两本易经
各自散发着莹莹金光,只是藏经阁的那本金光深一些,高仿的那本浅一些。
庄休顿了一顿,试着将手伸向那本深金色的易经。
易经没有排斥他,乖乖地被他抓住。庄休拿起来,翻看了一会,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时,朱嘉也已走到地面,那高耸的书山各自飞回书柜原位,一切恢复如常。
他望着空中和庄休手中同样的书名,问道:“怎么会有两本易经?”
庄休摇摇头,如实说道:“一本是周御书院入学时送的,一本是刚刚从天上掉下来的。”
朱嘉沉吟了一会,决定用秘术问向门外的兰老。
兰老显然一直在观察藏经阁内的情况,他为朱嘉和庄休解惑道:“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是这本书的圣贤道理与庄休比较契合,加上他身上又有这本易经的拓本,在双重吸引下,这本老子亲著易经就自个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