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考虑到患者暂无亲属和资金上的支持何羽白将人收进病区而没往送,叮嘱安兴给安排为重点监护对象。重监病房就在护士站旁边当班护士一抬眼透过门上的小窗就能看到患者,便于出现情况及时反应。
血检显示患者肌酐高达七百,说明肾脏也开始衰竭。何羽白赶紧下单加药又去护士站叮嘱管床护士注意观察尿量。到了护士站他看到安兴正在重监病房里不知道忙活什么,于是敲敲门进去。
窗户被打开了,房间里的味道没有一开始把患者挪进来时那么重。何羽白见安兴用纱布给患者擦洗身体也戴上口罩挽起白袍袖子过去帮忙。
“诶,何大夫我来就行了。”安兴忙拦他。
何羽白弯弯眼睛:“没事,两个人快点。”
“那你等会我换盆水都成墨汤子了。”安兴端起污水去卫生间倒掉,又打了一盆干净的温水回来。
边帮患者擦洗,何羽白边问:“怎么就你自己没叫个帮手?”
“丫头们都嫌味儿,又是个男患者不好安排她们来弄。”安兴耸了下肩膀“屋子里熏这么臭,谁来谁捂鼻子擦出来利索。”
“没有哪个护士长像你似的把自己当长工一样。”
“那就拜托你下回别往病区收这号病人啦何大夫。”
何羽白为难地望着患者憔悴的病容,叹息道:“救护车是从廉租房把人接来的,我看他连病区床位的钱可能都负担不起,更别提了肌酐那么高,要是控制不好,还要血透,更烧钱刚按他的手机通讯录打电话,好不容易有个人接了,结果告诉我别救,随他去死。”
安兴皱了皱眉毛:“这岁数,一身的病,还没个人照顾,也是命苦。”
何羽白点点头:“我待会再跟那个人打一个电话,至少问出患者的身份信息。”
“号码给我,我打,你说话语气太软,一听就好欺负。”
“”
何羽白刚想为自己争辩一句,突见患者抽搐了起来。他同时注意到监护仪上的数据没有特别大的波动,仅仅是心率和血压略有提高,于是喊道:“像是癫痫!拿支安定来!”
安兴扔下纱布冲进护士站,取来药物注入输液管里。患者很快镇定下来,何羽白叮嘱安兴暂时先别继续擦他了,等下推去照个,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诱发的癫痫。
下了手术冷晋喊何羽白一起去吃午饭,进屋看见他举着张颅骨片对着窗户看,悄悄走到人家背后,突然“哇”了一声。何羽白正全神贯注地看片子,冷不丁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将片子“啪叽”拍冷晋脸上了。
一手举着片子,冷晋一手捂着鼻子问:“能不能温柔点?”
何羽白气恼地瞪起眼,抬手捶了下他的肩膀。冷晋作势要揉,忽然偏头闻闻何羽白的手,皱起眉毛:“你刚摸什么了?”
“人啊,还能有什么。”何羽白自己闻了闻,也皱起眉头。他洗了好几遍手,味道是袖口沾到的污水发出的。
“哦,刚听徐艳说了,上午送重监一个,正准备等下去看一眼。”冷晋举起片子,眯眼对着阳光看了看,“颞部有个局部脑组织软化灶,陈旧性颅骨骨折这都愈合了,你还看它干嘛。”
“刚患者突发癫痫,我让给拍的片子。”何羽白脱下白大褂扔到椅背上,表情略显忧虑,“早晨刚送来的时候,患者四肢肿得像面包,没办法做全面触诊。我刚去检查了一下,肿消了点,然后发现他左侧肢体没有自主活动,肌张力也高我还说他怎么臭成那样也不洗澡,原来是左半边几乎瘫痪了,应该是受伤之后没及时治疗,造成了不可逆的神经损伤。”
“现在什么情况?”冷晋问。
何羽白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心衰肾衰呼衰,还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呐,加上这张片子,偏瘫和癫痫也确诊了。”
“嚯,没个好地方了快。”
冷晋的嘴角直往下撇。重病缠身的见得多了,可一口气赶上这一大堆问题的还真少见。
“嗯,怪可怜的,自己一个人住在廉租房里,也没个人照顾。听随车医生说,那地方就像个垃圾场。”
想起刚刚闻到的臭味,冷晋点点头,深表赞同。
安兴敲了下门进来,对他们说:“患者名叫盛全,是保外就医的服刑人员。第一个号码是他的监督员的,早晨何大夫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忙,没顾得上接。第二个号码是他朋友的,说尽快赶过来。第三个号码是他儿子的,非常坚定地拒绝来看自己的父亲。”
何羽白与冷晋对视一眼,问:“他有说为什么么?”
安兴点点头:“说了,不过故事稍微有点长。”
“吃饭的时候说,这都快一点了。”冷晋招呼他俩一起往外头走,“安护士长,走,我请你吃午饭。”
安兴翻了他一眼铁公鸡拔毛了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何羽白终于放过了青椒土豆丝盖饭,点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其实他没什么食欲,就想喝点酸溜溜的汤开胃。盛全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以至于何羽白总觉得鼻子里老是那股味儿。
安兴作为护士脏活累活干的多,丝毫不以为然。又破天荒赶上冷主任请客,他见何羽白只叨了两筷子鱼就不吃了于是整条夹走,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干掉了一份卤肉饭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