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宣淡淡道：“龙夫人死的时候我并不在这里。”

“傅指挥使与谁在一起呢？”冯希儿问。

“北周公主，宇文菁菁。”

书房立刻安静下来，安静得能听见屋内每个人的呼吸声。

北周公主这四个字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傅宣说得很平淡，声音也不大，但冯希儿与甘飞忽然变得沉默起来，眼神里都露出一丝诧异，两人似乎没有预料到北周公主也在府中。

如今的形势，即便是平城王都不敢轻易得罪北周公主，何况是他的手下。

平城王的如意算盘是借助北周的力量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如果北周也与他为敌，那平城在南北两朝夹击下几乎没有生存的余地，更别说一统天下了。

府内一片寂静。此时，就连外面相互对峙的双方侍卫也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夜空中的风也停了，空气里似有种微妙的平衡，阻止了风的流动。就如同北周公主就是平城王与南陈朝廷之间的平衡点，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甘飞欲言又止，看着冯希儿却没有说话。

冯希儿依然面无表情，她眼神里的诧异转瞬即逝，看起来仍旧从容不迫，似已料到傅宣会说出为自己开脱的话。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挨个扫视着这屋里的每个人。她终于把视线转到了田冉身上。

她盯着田冉的眼睛里却有种复杂的表情，既不是怀疑，也不是憎恶。眼神里既看不出爱慕，也看不出讨厌。这样的眼神与她盯着其他人那种高高在上的眼神迥然不同，让田冉有些捉摸不透。

“想必田公子刚才与北周公主也在一起。”冯希儿淡淡道。

“的确。”田冉朝冯希儿微微一揖，解释道，“菁菁公主今夜有些烦闷，她住的地方与傅指挥使的府上又很近，所以过来做客。”

“哦，田公子是代表陈楠公主来作陪呢？还是自己想来陪她？”冯希儿冷冷道。

“都不是。”田冉微笑道，“我是受陈楠公主所托来见龙夫人的，只是恰巧遇见了来串门的菁菁公主。”他并没有欺骗冯希儿，而是实话实说。

“所以，龙夫人死的时候，田公子想必也有不在场的证据啰。”

“郡主说的没错。”田冉微笑着又微微一揖，“当时我送菁菁公主回府，确是与她在一起。”

“很好，看来你们都没有杀人的嫌疑。”冯希儿话锋一转，忽然对傅宣冷笑道：“但平江悍匪死在你府上，傅指挥使虽然有不在场的证据，但当然也有可能是你指使府上的其他人动的手。不管怎样，傅指挥使都脱不了干系。”

冯希儿顿了一下，继续盯着傅宣，沉声道，“依照律法，任何官员牵涉到对外谍案，都必须停职接受调查。所以，傅指挥使，你现在已经被停职了。”她说完对甘飞轻轻挥了挥手。

甘飞竟从怀中取出一纸通令，展示给傅宣看了一眼，冷笑道，“这是王爷的令书。”接着尖声念道，“傅宣涉嫌通敌，杀人灭口，即时起停职接受调查。”

傅宣哈哈大笑，“你们的动作真够快的，还没确认凶手是谁，就连王爷停职的令书都一起带来了。”

甘飞冷笑，“这当然是防止傅指挥使利用职权为自己开脱。”

“那我现在要跟甘统领一起走吗？”傅宣苦笑道。

冯希儿忽然道：“不必。傅指挥使待在府中就行，但哪也不能去，须要等我们的调查结果出来。”

“我只有一个问题。”傅宣接着道，“我停职期间，谁来指挥城防营？”

冯希儿没有说话，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她眼角微微瞟了一眼甘飞。

甘飞立刻道，“傅指挥使稍安勿躁，我还没念完呢。”他看了一眼令书，继续大声念道，“傅宣停职接受检查期间，城防营指挥使的职务由无影卫执剑人冯希儿临时代管。”

傅宣愣住了。他没想到平城王使出代管这一招。

平城城防营的指挥使向来是由平城王直接提名任命，其他平城官员也大体如此，但涉及平城军政高官，还须建康朝廷签发任免令，才能完成官员任免的手续。

也就是说，如果建康朝廷不同意签发任免令，平城王的任命也是无效的。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临时替职的官员无须建康朝廷签发任免令。

所以，平城王祭出临时代管这一招，既合乎律法，也能把城防营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虽然代管的官员在职权上不能与正式任免的官员相等，但即便不能完全掌控城防营，也不至于多出一个敌手。

连田冉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确很高明。只要调查结果不出来，他们就可以一直代管下去。所以，傅宣虽然没有牢狱之灾，甚至长时间内都不会有调查结果，但他其实已在无形中失去了对城防营的控制权。

但更让田冉意外的是平城王让冯希儿来代管城防营。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由自己的女儿来掌管，看似很正常，其实却很意外。

冯希儿虽是平城王的爱女，但平城王一直没有像他两个儿子一样，把冯希儿推上权力争斗的第一线。冯希儿更多的时候就像一个美丽的花瓶，用来展示平城王正面的形象，用来在他们的暴政之外重新获取民心。

现在平城王把冯希儿也推到了第一线，除了目前的事态已经很紧急，田冉想不到其它更合理的解释。他目光注视着冯希儿，迫切想跟她沟通交流，但冯希儿就像没看见他一样，完全忽视了。

田冉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在冯希儿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一些足以让她改变的事情，否则冯希儿不会对他那么冷淡，不会不给他机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呢？

田冉微微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