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颤颤巍巍，老泪纵横：

“黛玉这几年跟着我，从未亏待过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黛玉离开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只想让黛玉嫁给宝玉，到时候，我百年，金银首饰和银两都归了他们。”

贾母一边说着一边捶着胸口，嘴里还嚷着“心肝肉儿乖”。

黛玉毕竟是她最疼爱孩子的女儿，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到。

鸳鸯忙过来顺背。

贾母上了年纪，万一有什么好歹怎么办？

一边用眼神暗示林如海不要提这件事，免得老太太晕倒。

鸳鸯长得蜂腰削背，乌油头发，一张鸭蛋脸显得很俏丽，说话利索，身材高挑纤细。

林如海没吭声，这是拿他女儿的前途开玩笑啊？

贾母上了年纪有些糊涂，可这话他不好说。

黛玉住在府里跟脂粉气的宝玉耳鬓厮磨，男女设防都没有。

老太太说让宝玉娶了黛玉，却没问他这个亲生父亲的意思。第一，宝玉不爱读书，既无功名，日后又无爵位可袭。

甚至连贾琏都比不上。

贾赦袭了一等将军的爵。

作为嫡长子的贾琏理所当然会袭爵。

贾琏虽然喜欢拈花惹草，却比宝玉嫡次子的身份要高。

可贾母毕竟是长辈，林如海于是躬身道：

“老太太，黛玉身子不好，嫁给宝玉恐会耽误他，带出府也好将养身体。他俩都还小，不宜太早成亲。”

贾母见林如海不松口，捶胸顿足，捏着帕子指着林如海道：

“我一向疼爱黛玉，你怎地如此倔强，非要带走黛玉？既如此，那就不提宝玉和黛玉的事。外祖母见不到亲外孙女儿，你让我怎么活？我土都埋半截了，只想儿孙绕膝……”

林如海态度仍然恭敬，可丝毫不松口：

“到时候黛玉可以常常回来看您。我买的宅子离这不远。”

“我不管，林妹妹如果走我也跟着一起去。不然我就出家当和尚！”这时，宝玉不知从哪跑了出来。

宝玉身上穿着荔色哆罗呢的天马箭袖，大红猩猩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褂子。

头戴束发嵌宝的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大红的镶金抹额，脚上蹬着一双青缎绿底的小朝靴。

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

宝玉目如朗星，面如冠玉，可与如松柏一样的林如海比起来身量却显不足，英气不够，若隐若现出几丝脂粉气来。

宝玉有些癫狂地看向林如海：

“姑父，黛玉不能走，不然你带我一起走。”

宝玉眼里闪过一丝坚毅。

林如海有些哭笑不得，没有吭声。

黛玉这时也走了进来，身姿如弱柳扶风，只是眉间少了几丝忧色。

柳叶眉没了蹙意，一张樱唇不点自红。

“老太太，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老太太待黛玉宠爱有加，可是，爹爹也要侍奉。我已打包好行李，待到那边安定后再来看老太太……”

黛玉眼中满含不舍，声音有些哽咽，可贾府毕竟不是她的家。

宝玉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已进入虚空状态，黛玉要离开了？

他的心似乎也跟着一起走了。宝玉“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他奋力地扯掉身上的玉，猛地一摔：“这劳什子东西我不要了。什么金石奇缘？不过是乱扯罢了。”

玉上面的穗子也被扯掉，只剩下光秃秃的玉。

贾母顾不得劝黛玉留下，将宝玉一把搂在了怀里，让鸳鸯赶紧去捡玉。

“小祖宗啊，这是你的命根子，你怎么能丢呢？罢了，你们想走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