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世界在春节这一天闭园，初二就会开放。早晨5点半庄舟就醒了，他的头有点沉，昨晚没有睡好。6点，他还是选择出门散步。外面比往常要静一些，清冽的空气驱散了他脑中的雾霾。

经过烂尾楼区，他很惊讶地发现大门内的早餐摊依旧开着。无数次从这里路过，今天，他第一次走了进去。一辆推车，两个炉台，三张圆桌。炉台是烧液化气的，分别放着黑色的炒锅和银色的汤锅，蒸汽从翻滚的汤锅里不断冒出来。一张桌子露天摆在门口，另两张放在支起的雨棚下，每张圆桌都配了三个塑料凳；桌面上放着抽纸、筷子筒和辣椒酱。一个大姐正在推车前忙碌着准备配菜。她穿着紫红外衣，戴深蓝袖套，海风和日晒留下的印记让庄舟很难分辨她的年龄。

“有什么吃的？”庄舟询问道。

“粉汤和伊面。”

来自江西的庄舟对这两个词都没能听真切。他以为是大姐的口音。

“是汤粉吗？”

“粉汤。喏，就是这种粉。”

大姐把筛子里的米粉拿给庄舟看，是那种横截面为扁矩形的细粉，跟他老家的粉很不一样。

“还有什么？意面？意大利的？”

“不是意面，是伊面。味道很好的。”

现在庄舟才发现这位早餐店老板的普通话其实不错，口音不算重。

“那就来个粉汤吧。加个鸡蛋。”

“好的。粉汤都会配鸡蛋，肉片和蔬菜的。你先坐。”

庄舟找了雨棚下的一张圆桌坐下。

“老板，今天可是春节啊，你还来出摊？”

“习惯了。每天都这样。今天早点收，不影响过节的。”

“问题是大家都过节去了，哪有人来吃东西啊？”

“你不是来了吗？”

“我是来散步的。”

“我知道。我经常看到你，这是你第一次进来。”

庄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

“我们这边吧，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年味没那么浓。在我家，过不过节的，差不了太多。今天驾校不开门，但前面有个工地，很多工人都没回去，会来这里吃早餐的。”

大姐把一大碗热腾腾的粉汤端到了庄舟的桌上，“能吃辣的话可以加一点这个酱，我自己做的，味道很好，就是有点辣。”

“我江西人，特别能吃辣。”

“真的吗？太巧了。我老公就是江西人。”

“江西哪里的？”

“宜春。”

“离我老家不远。他是做什么的？也在星沙吗？”

“对，就在这里，跑网约车。”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庄舟在粉汤里加了一勺辣椒酱，看得出来有好几种不同的辣椒。他稍作搅拌，用筷子挑起一些还冒着热气的米粉，吹凉一些，送进嘴里，“嗯~，确实可以。”

“在新月湾那边的酒店认识的，我们都在那打工。我是服务员，他是木工。”

“酒店还要木工啊？”庄舟问。

“酒店还在装修的时候他就去了，完工后留下做了水电杂工。在江西老家时他就是木匠，帮人打打家具什么的。”

“那后来呢？怎么不在酒店做了？”庄舟额头冒出了汗珠，大姐做的酱辣度可以，他也喜欢上了这种半透明细米粉的滑爽口感。

“他嫌工资低，就拉几个老乡自己接活做，当了几年小工头。后来生意不好，就不搞了，跟朋友一起开出租。去年买了辆电动的，开始跑网约车。”

“不会今天也在开车吧。”

“开啊。不开在家里翘脚啊！早点收工咯。”

“我们江西人还是挺能吃苦的。”

“他呀，刚结婚的时候懒得很，吃不了苦，我都后悔跟他在一起。后来有了小孩才变的。”

“几个孩子？”

“三个女儿。大的已经读本科了。”

“哇哦，厉害啊。”

“辛苦哦，就是我老公开心的不得了。女儿考上大学，他还专门跑回江西老家，到村里去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