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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醋海风波

孙太太妙计在心,身边却无可用之人,丫环使女皆不宜远出,钱庄伙计都是孙友的人,“妻党”乏将,势孤力单,孙太太思来想去,记起娘家有个远房侄儿叫柳洪的,在杭州西湖边“印月”酒楼做伙计,尚可一用,便派使女去把柳洪叫到家来。

柳洪二十出头,来到孙宅躲躲闪闪,面露张惶之色。原来当初他靠孙太太的荐面,到福振堂钱庄做小伙计,孙友念他是妻子亲戚,多有信任,并不防备。柳洪聪明伶俐,却生贼心,暗地做手脚,截取客户的利息银子。多做了几回,露了馅。钱庄行当最讲诚信,银钱不折腰,巨利不乱性,才得平安长久。孙友用人最忌贪心,当下毫不犹豫开销了柳洪,连带孙太太亦觉尴尬,又作保替他在酒楼当差。

此刻柳洪见到孙太太,心中惴惴,唯恐被责骂。“姑母,小侄真是该死,一念之差,带挈您老人家没面了。”柳洪不住口告罪,一副诚惶诚恐模样。

“过去的事,提它作甚,往后多长个心眼就是了。”孙太太好言相慰,见着娘家亲戚,油然生几分亲热,拉着侄儿的手嘘寒问暖,末了摸出几两碎银,塞到他手里。

“小侄无功受禄,真正惭愧。”柳洪趴在地上,咚咚咚嗑了几个响头,“姑母待我恩重如山,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孙太太拉他起身,笑道:“何至于此呢,只要你尽心替我办事,不辱使命,姑母尚有重酬。”于是交代他去宁波一趟,看看孙大先生的典当行究竟何人当家?

“凭白无故窥觎孙先生的铺子,怕会被人棍棒赶出来。”想起自己在福振堂钱庄的惩戒,柳洪心有余悸。

“这个放心好了,那边新设的铺店,没有人认识你,姑母早有准备。”

孙太太拿出一块玉佩,雕工精细,刻着福禄寿三星和一只蟠桃,色调柔和美丽,从深色鸡冠红渐至淡红又过渡到绿。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名贵的变色翡翠。

孙太太让柳洪带着翡翠玉佩去宁波典当行,无论当多少银子都不必计较,只探个虚实便归。

柳洪赌咒发誓,定然不负重托,他接过玉佩和盘缠银子。

孙太太心始稍安,静候回音。

杭城至宁波,沿钱塘江口入海,有海运局机器快船穿行,来回不过旬日。孙太太算准柳洪归返的那天,柳洪果然出现在厅堂。

只是他神情沮丧,愁云盖脸,见着孙太太,倒地便叩头,哽咽道:

“小侄混账,对不住姑母,有负姑母厚望!”

“怎么回事?”孙太太惊讶不已。

柳洪捧出玉佩,已断为两截。

孙太太已然明白,不形于色,让他慢慢道个仔细。

柳洪离开杭城,不敢怠慢,乘机器快船直奔宁波。到了城里,经人指点,觅到孙家典当行。只见铺面阔大,招牌簇新,写着:“陈记典当”四个金色隶字。

几个档手在柜前忙碌,年近六旬的账房先生高高坐在铺当中的长脚椅子上,俯视柜台,观看生意情况,和别的典当行毫无二致。

柳洪眼珠儿滴溜溜转,打量铺里情况,看不出有什么异象,便将玉佩递上高高的柜面。一位档手接了,拖长声调吆喝:“变色翡翠玉佩一只,当银票二百两”。

柳洪暗骂档手太黑,他曾在酒楼见过抚台大人的三公子佩有相同的玉佩,据说值银八百,可是孙太太有言在先,不得与档手计较,只好点头愿当。

正当银票即将到手,账房先生鹰眼如疾电,只一扫过来,便高声喝道:

“且慢!”

众人愣住了。

老头儿走到柜面,接过玉佩掂了掂,对着日头瞄瞄,冷冷道:

“这是假货,不当!”

一言震耳,众人不胜惊讶,柳洪难以置信,姑母亲手所予,会是假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