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道:“这么个小崽子留着也是个拖累,把他给我!”他伸出黑乎乎的手。
妇人惊恐后退,“不,不,我保证他不会再哭了,你不要我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了”
男人嗤之以鼻,“你以为你能保住他吗?没有吃的,皇城离这儿还远的很,或许根本到不了我们就死了,还不如”他没有往下说,黑暗中目光如饿狼般发出幽幽的绿光。
“不要!”妇人尖叫着,抱着孩子徒劳地往后退,求着旁边的人,“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
旁边的人沉默着,甚至有人向两边让开。
男人已经不耐烦了,他弯腰去夺孩子,妇人拼命地挣扎,孩子像是也被吓住了,只发出微弱的哽咽声。
突然,那个汉子手一抖,像是被什么蛰了下缩了回来,回头却见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沉沉地看着他,冰冷砭骨,他道:“放了孩子!”
男人想要发火,注意到他身后无声地站出一两个精壮的男人,闭上了嘴,掉头离开了。
慢慢地,又恢复了平静。
葛黎蹲下身与那妇人对视,对方脸如菜色,因为哭喊眼泪还涂抹在脸上,满脸的狼狈惊恐还有绝望。
她叹气,从怀里掏出一包烙饼塞在她的手里,低声道:“藏起来。”
妇人手颤抖着忙不迭地将烙饼往怀里塞,嘴唇哆嗦着。
葛黎站起来,扫视着黑黝黝的人群,声音很轻却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皇上已经拔了第三批粮款了,两日里必到,你们都是逃难的人,但是不是泯灭人性,要互相帮扶,再坚持一下灾难总会过去的”
人群有些骚动,有人低低地,带着惊喜想要确定,“真的吗?真的会有人救我们?”
“那太好了”
突然有人冷哼一声,道:“前几次朝廷不是也说有赈灾的粮款吗?如今两个月过去,我们没有见到一粒米,老人、孩子,都撑不住了”
人群中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葛黎沉默了。
因为连年征战和内乱,西陵百姓生活已经在生死的边缘,如今又发生旱灾和蝗灾,彻底让他们的生活陷入了绝望和死亡中。
旁边的侍卫佟威忍不住道:“那些当官的呢?他们总有些应急的法子。”
有人呵了声,冷笑道:“他们?他们想的是如何把自己的腰包塞满!都是些该死的东西!”
“是,是”仿佛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几乎所有人都附和着,群情激奋。
“就是,我们那儿的县令只开了一天仓,便要求拿钱来买,说是这般下去,县衙也撑不下去了”
“我们的还好些,每天有米粥喝,只是一点水和一撮米没办法缺水缺米啊”
“更可恶的是,那些富商乘机购米抬价,县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一路的啊!”
“
是啊是啊”
葛黎深吸了口气,心头又是愤怒又是难过。
朝廷已经发表了赈灾的条款,责令官府开仓放粮,并要求从周边县郡购买粮食救急。但是千年的官场规则不会改变,这样的艰难时期照样有官员从中贪利,富商屯粮抬高价钱。只怕,真正的灾区更加惨烈。
她斩钉截铁地道:“两日,两日必到!”
那人怀疑地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是啊,是啊!”
葛黎冷笑道:“那么,你们想怎样?易子而食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一夜好在相安无事。
第二日的傍晚,果然赈灾粮队到来,看着车上高高垒放的大米,每个人都眼里都迸发出渴望和贪婪的光芒,脚下不由自主地跟着车子行走。
随行的士兵神色肃穆,全身戒备。
不知道怎得,一袋大米从上面掉了下来,口子炸开,白花花的大米淌了出来。
“米!”难民的眼睛亮了,如果说刚才对持刀的兵士还有畏惧,一旦见到了救命的大米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嗷嗷叫着,男女老少不知道从哪里蹦出的力气蜂拥而上。
“让开!让开!”士兵慌了,用刀把拍打着冲在前面的人。
对方的额头上见了血,更是红了眼,扑了上去,嘶吼道:“反正老子也是活不成了!来吧,小兔崽子!临死也做个饱死鬼!”
其他人见此更是疯狂,士兵们抵挡着,却无法控制局面,难民越来越多,都有拼命之势,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骤然,响起了一声惨叫,抢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淋淋的,他死瞪着眼,抱着一袋大米慢慢地滑了下去。
所有的人都是一惊,有人爆发出一声尖叫,“杀人了!杀人了!”
士兵们有些茫然,仿佛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然而愤怒的人群扑上来,“死了就死了!和他们拼了!”
双方厮打起来,激愤的人群掀倒了一辆车子,米袋全部倒在地上,有炸开线头的,被几个人成把地往怀里揣,甚至往嘴里塞,哆哆嗦嗦地,“米,米我们有救了”
葛黎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场景,她知道场面已经失控,再有动作可能更会激起难民的愤怒。她目光如电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梭巡着,最后紧紧地落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身上。
他带着一顶破烂的斗笠,一边在人群中推搡,一边叫嚷着,笼在袖子里露出一截雪亮的刀尖。
葛黎微微凝目。
佟威纵身跃起,在对方出手捅向一个难民时一掌击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疼得一个哆嗦,刀当啷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