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青莲寨笼罩在落日金色的余晖之中,如同婴儿睡在金色的摇篮之中。
霞光漫天,那西边的天如同被泼了胭脂似的,红艳艳一大片。
那夺目的霞光连带将那山头染成一片诱人的朱色。
白日里静如沉碧的河流仿佛一条燃烧着的火龙,缓缓地向东蜿蜒游动。
金色的稻田如同一张巨大的金色地毯向天边缓缓铺去。
若站在山头,看这江村如画,如同世外桃源的静谧和安逸,这该是怎样一种惬意和满足。
若是有诗人在此,他定必写下这样的恬静与轻盈的句子:如此,赴你金色的旷野,蹑着豹足一样的寂静。
然而在幽暗的青莲堂的内室,只剩下半张脸完好的女子,薄启朱唇,仿若春蚕吐丝般,织出一个几乎耗尽她全部生机的故事。
一个色调黑如墨汁的世界,在她吹气如兰的表述之中,徐徐展开了它本真的面目。
像一头张开獠牙的狼,咽喉之下,是黑洞洞的。
她见过黑,然而未必想到会一黑至此,尤其是听到女子如同沉默的羔羊,待宰的无辜小兽般,任那四个饿狼蹂躏。
听到女子说,她去报官,然而那官爷却被四家收买。
她记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那悬着正当光明匾额之下,端坐的蟒袍官爷,极不耐烦地听了她的遭遇,极度冷漠。
之后,一拍惊堂木,责骂她分明是勾引良家子不成,反咬一口,遂撒泼耍无赖,无非是想讹诈人钱财。
他指使如饿狼一般的差役,用乱棍将她打了出去。
羞辱和愚弄,颠倒黑白的指控,还有那一阵如雨的乱棍,彻底地将她打醒。
她豁出去了,数年的学艺,一根蛇鞭能杀人如十米之内,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一个鞭炮连天的元宵之夜之夜,她先后偷偷地潜入那四家汉子的卧室,用蒙汗药将他们迷倒。
之后她躲开四家鬼哭狼嚎,之后,她看到官府全城出动,她亲自去看告示,大快人心,人生酣畅,莫过于手刃仇人
她点燃了蚊帐,在烈火熊熊之中,预备静谧地离去,去寻找她亲爱的哥哥,她的母亲
然而,大火之中,一身僧衣的老尼出现在她的卧室,将她抱到院子,迅速地将她浸入水缸。
扑灭她满身大火之后,飞跃上屋檐,杳然而去
然后,在青莲寨,苏妙观大师在崖洞遇到莲花仙子的仙遇,传遍了山寨,也便传青莲帮十八堂
女子平静的诉说,与那惊心动魄的个个瞬间,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深如沧海的血仇,那场熊熊大火在女子的那张狰狞的脸上全都可以读出来。“她便是莲藏姑姑无疑了!”听完女子的讲述,连玉陷入一种巨大的撕裂之中,这还是她所置身的这个世界么?
连玉紧紧地捏着拳头,指关节几乎咯咯作响。但那个世界,她伸开手却够不着。
“我不是你的什么莲藏姑姑,我叫苏应落。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你为何要将你的秘密告诉我?你不怕我出去后,会说出去?”
连玉看着女子的眼睛,这双眼她如此的熟悉,曾经她满目含情,尤其是在向自己投来深深一瞥时。
那时,她怜自己孤也敬慕着一身正义的饱读诗书的父亲。如今,这双眼睛满含怨恨和忧伤,像噙着两个小冰丸子。
正说着,忽听得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女子脸色突变,迅速地罩上面纱,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只听到外面有妙婉的女子声音响起:“堂主,朔州莲花堂和青州莲绽堂两位堂主到了”
黑纱女子迅速地开门,探出头去,连玉定睛一看,是一个绿衣女子,提着一盏莹白的莲花灯站在门口。
见女子开门,那绿衣女子便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堂主,方才属下听两位堂主的谈话,情况似有不妙!”
黑纱女子听了脸色突变,略一思忖之后,她迅速地对绿衣女子说:“你先去大堂好生照应他们,我一会儿便来!”
“是!堂主!”绿衣女子弯腰道了一声,扭身正要走,忽听到黑纱女子道:“等等,你去喊云清,让他去地窖,将那两坛十八年的女儿红搬出来!今晚我要在观莲所宴请两位师兄!”
绿衣女子脆声应道:“遵命!”然后弯腰退走。
重新戴上面纱的女子又恢复了她在大堂之上的威严,她看着连玉,又仔细看了看周围,警告道:“你可在此读书,写字,或者躺在木床上休息,均可,但切记不要走出这房子。你休小看这床、案几、桌子、墙壁,万不可轻易去碰它们。这里可不同别处,处处是机关,你可得小心了,千万别轻举妄动,若不小心触动机关,便是我们的老祖宗也救不了你!。”
“为何你要让我住在您的寝室?”连玉有些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