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过道,702房门不远处,是邻居不知何时搁置在外的鞋架,在冷冬里,味道不算好闻。
原遗山皱着眉经过,立在702门前,按下门铃。
片刻后,门开了。
月光与他对上视线,也不言声,神色如常返身往里走,两步后,又回过身。
“手机呢?”
原遗山眉头皱得死紧,正摸索着打开鞋柜,换上一双男士拖鞋。
闻言,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旧手机,递给她。
“你喝醉那天,抱你进去,手机砸地上,屏幕碎了。”
他解释着,她却并没在听,开机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动作利落地换了电话卡,把那支新手机扔回给他。
原遗山接住,迎上她灼灼视线。
月光歪了歪头,眼底带了点戏谑。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原遗山先是沉默,随即点头。
“有。”
月光点点头,兀自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电视机正放着一场跑马,随着枣红色的十六号当先冲线,背景音一霎欢声雷动。她在沙发缝里摸出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原遗山跟着坐身侧,隔了半臂的距离。
抱枕抵着后腰,被他回手掏出来放在一旁,是粉红色的小猪图案,他偏头盯了一会儿,又抱回怀里。
顶灯照落近乎惨白的光,她下巴扬起,梗着脖子,双目锁定电视屏幕。
察觉他的视线,她终于转过头,挑了下眉,似是在说,你不是有话要问我?
原遗山盯了她一会儿:“你以为我会让你停手?”
和想象中不一样。
月光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她便不再说下去。
他在她身边安下眼睛耳朵,怎会不知她的盘算。
只是意外,她在车祸后,竟会照葫芦画瓢,在港城那边伪造卫哲父母险些车祸的戏码。
卫哲得知车祸,以为再次受到了邵昊英的威胁,却不知,正一步步走入她瓮中。
之后老A给他的调查结果,也几乎和推测分毫不差。
卫哲被邵昊英威胁,因为顾忌在港城的家人,几年来,一直在国外为其运营外围赌庄的线上平台。
因为华日两国没有引渡条约,只要卫哲不回国,邵昊英的外围赌庄就可以一直隐藏在避风港中。
她动摇了卫哲,才有可能以蜉蝣之力,撼动卫哲背后的那棵大树。
不算高明的手法。
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把自己摘出来。
和深不可测的对手打明牌,是她的勇气,可在某种方面来看,也是一种自戕。
她这次回来,要的是玉石俱焚。
到了这时候,原遗山才终于明白,在千叶与她发生的所有缱绻,都被他单方面地误认为是两个人关系缓和的讯号。
可或许在月光来看,那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告别。
所以遇到车祸,她冷静地与他撇清关系。
所以他一腔热血地与她跨年,她却冷静地告诉他,爱不是求来的。
所以回国以来,她才显得毫不留恋,只剩他一个人站在浪漫的泡沫里。
原来戳破脆弱的表皮,看到的才是他与她之间的现实。
现实是,她从未认真对待过关于他的所有。
因为她不相信。
有时候,误以为得到和真正失去,只在打开薛定谔的盒子前的一刹那。
可是,就在刻下,哪怕只是短暂地想象打开盒子的动作,他都会感觉到自己脏腑搅在一处。
他不愿意打开。
这是原遗山人生里罕有的退缩。
“我知道,要你相信我很难。”
他微微转过身,凝视她始终冰寒的眼,脑中千回百转,最终却放弃了所有可以放在谈判桌上的话术。
原遗山感觉到自己的嗓子疲惫到沙哑:“是不是……在这一切结束之前,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
月光好半天没有说话,唇色近乎苍白。
“那你呢?你已经知道我要做的事了,你会怎么选?你会坚定地选择和我站在一起吗?”
原遗山没能立刻回答。
月光轻笑出声。
“你看。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在你原遗山毫无瑕疵的人生里,我绝对不是唯一重要的存在。你身后有家族,有整个中山集团,有你要肩负的责任。在我对面,你和他们才是一整个利益共同体。”
“你不来阻止我,我已经感恩戴德。”
原遗山脸色变了,倾身要去握住她的手,她却站起身躲开,走到落地窗前,做了个深呼吸,才重新回过头,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