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佩武先把汤底倒锅里,然后将大白菜的老帮子掰去,乓乓乓地拿刀剁。
邱毅则默契地点起炉子,
王佩武边干活边问:“咱奶的事儿都处理好了?”
邱毅瞅着桦树皮点着的火苗和黑烟,答:“已经和我爷合在一起了,等清明我再回去一趟。”
王佩武点头:“那就好,你也别想太多了,老人家在天上也希望你过得好。”
“嗯。”邱毅闷哼一声。
严格说邱毅不算王佩武发小儿,因为他是本地户,王佩武是外来的,小时候不打架就不错了,根本玩不在一块,他们好起来还是因为一年前一起茬架。
当时对方势大,王佩武这边人都跑了,只有邱毅不退,结果俩人被打得老惨了,其实他们都是被叫上充人头的,没必要死扛。
八十年代,社会落后,物资匮乏,一堆一堆的年轻人没有好的前途,只能用打架发泄过剩的荷尔蒙。
年轻人把名号看得比什么都重,一旦被人压服,做出跌份儿的事情,会被江湖人瞧不起,往后就没得混了,这也是两个人宁可被打也不服软的原因。
有时候被打也是牛逼的经历,比如王佩武跟邱毅,两个人被几十人打,没服输,还有住院十天的底气,有了这份资历,就可以“立棍儿”了。
此后,王佩武和邱毅惺惺相惜,成为铁哥们。看来“四大铁”后面还得加一条——一起挨过打!
邱毅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王佩武:“老家有堂叔帮衬,没花多少钱,这是剩下的。”
王佩武不接钱,反问:“没感谢一下人家?”
邱毅挠挠头:“留了二百块钱。”
“办得好。”王佩武夸了一句,“剩下的你留着花,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邱毅犹豫一下,终于把钱揣回兜里。
他知道王佩武是给自己留面子,最近倒腾录像带是挣了点钱,可奶奶过世都搭进去不说,还欠了王佩武不少,说是有钱再还,却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有钱。
王佩武安慰说:“人死不能复生,咱奶身子骨不好,走了等于少遭罪了。你自己个儿别多想,该吃吃该喝喝。正好我眼下有个活儿,你先跟着忙活忙活,别的往后再说。”
邱毅话不多,就一个字:“成。”
一个礼拜前,邱毅唯一的奶奶过世了,火化完,王佩武想陪他回昌平将骨灰下葬,邱毅死活没让。
于是,俩人一个往北一个往南,王佩武第二次下廣州。
说话的工夫,锅开了,王佩武用笊篱将干货捞出来,接着又往碗里盛了点汤,再添瓢水进锅里,等再烧开,就可以下挂面了。
“喝点不?”王佩武问,“我这有好酒,解乏。”
“算了。”邱毅摇头。
王佩武也没再劝:“挂面还得等会儿,你要饿了先吃菜,就是没肉了,不知道你回来,不然多要点了。”
“这就挺好。”邱毅已经等不及了,卡嗤卡嗤吃白菜。
王佩武抽了抽嘴角,看把孩子饿的。
短短几分钟,邱毅就已将大半盆菜解决,这可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关键肚子一点不见鼓,也不知道这干瘦的身体,东西都被装哪儿了。
等面条捞进盆里,已经有底的邱毅慢慢搅着,马上吃烫嘴。
邱毅问:“武子,你猜我今天见着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