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岑想起来这名字,见过一面的,新科状元,翰林院任职,薛澜的顶头上司。
“找他做什么?”
“阿澜到翰林院后说过,他不曾想过,当世之人竟还有画功可与柳先生一较高下的。他说的这人,就是颜典。”
柳云,世称梦龙先生,乃当今闻名天下的书画家,尤以人物肖像画出名,在朝为官仅仅三年时间即辞官,自此数十载游玩于山水之间,画作不多,却每一份都是精品中的精品,世人对其推崇,已到画作一份千金难求的地步。薛澜这小子一向自诩画功好,平素在学堂就狂得不得了,很少有他看得上眼的人。在薛澜眼中可与柳先生相提并论的人,画功必定是相当了得。
不过画功了得,跟今天这事儿有什么关系,肖岑脑中灵光一闪,但还是不太理解:“你的箭是撩起了面纱,可那人面上还戴着一张银色面具,根本看不见脸啊。”对方显然也是十分谨慎,连这样万一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眼睛。”她是从小练射箭的,眼力比平常人好很多,能看得更远更清楚,而且擅长捕捉刹那的动静。当时遮面的黑纱掀起来,虽然那人还戴着张银色面具,但在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往箭射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与她对视了一眼。就是那一眼,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感觉他的眼睛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她左思右想,也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而且那双眼睛虽然有熟悉的感觉,当时那眼中透出的肃杀和凶狠,对她来说却是全然陌生的。
肖岑闻言激动叫出声:“你认识他?!”
陆昭迟疑道:“我也不确信。”毕竟只有远远的一眼,可能是错觉,看花了眼,而且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不足为奇,长得几乎一样的人都有,更别说只是眼睛像了。最重要的是,她现下搜遍脑海,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双眼睛,与记忆中的任何一个人对应起来。
“所以我想赶紧找人画出来。”一来是加深记忆,二来,如果这个蒙面人她真的见过,那薛澜很可能也见过,他记忆一向比她好,很有机会认得出。
肖岑也想到这点:“对,画出来,就算你想不起来,还有薛清涧!”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二人一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确是实情。不过,就算要画:“非得要找这个颜典吗?”此事事关机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何况还是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除非我来画,否则其他人只能依靠我的描述来画,是凭空想象的,对画功的要求必定很高。”让她来画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而在她熟悉的人里,要说画功出众,就薛澜符合要求了,也足以令人信赖,但薛澜现下回乡探亲了。
“你能找到其他可靠的人吗?”
肖岑一时间也无言了,他如今在京师中信赖的人除了眼前这位,就是许臻爷孙俩了,那爷俩儿要说到医术绝对没问题,枪法也不赖,但作画的话……事态紧急,怎么看都是两难,七皇子殿下左思右想了半晌,把心一横:“这个颜典靠得住吗?若是他跟要害我的人有关联,或是将今天的事说出去,那后果就难以估量了!”
小姑娘也较为慎重道:“他肯定不会跟害你的人有关联,”颜典是初到京师的,就只跟翰林院那帮子人有接触了,“我感觉他是很能信赖的人,若是我们请他保守秘密,他一定不会将作画的事情说出去的。”从认识到现在,虽则她曾为这个人伤心过好几次,但他从来不曾欺骗过她,从商采月到陶素云,对她都是开诚布公的。而且这个人周身有种气场,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既然她这么确信,那无妨一试了。
“好,就找这个颜典。”
夜色已经降临,今晚的云层比较厚,夜空漆黑一片,没有明月也看不见星星。
两道人影拐进小巷子里,巷子里的第一家门口点着灯笼,正是翰林院编修苏柏的家,巷子的尽头,就是两人今天的目的地。
陆昭走了两步,停下脚步,似是在侧耳细听,肖岑问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剩下的话被她咽在喉间,因为她耳边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可辨,同时几道穿着黑衣的人影也已经出现在巷子口,就在离他们两人几步开外的地方!对方手上的尖刀映着月光,显得格外阴冷可怖。
来者不善!
陆昭已经第一时间翻出弓弩,羽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出,直奔对面中心一人的面门,对方手起刀落,羽箭就被削落在地,动作干净利落。
这几个人黑衣人显然是练家子,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肖岑压低声音道:“走!”两人转身撒腿就跑!才跑了两步,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从头顶翻过来,直直落在二人面前,尖刀提在手上,明晃晃地刺眼,和身后的黑衣人形成包抄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