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县有微风。
或许不是风动,是人心在动。
边章和韩遂留下的守备,仅仅在名义上占领了冀县的城防,这里的运转法则,并没有因为叛军的到来,发生彻底的改变。
以天水姜家为首的士族们,依旧冷眼旁观。
三月十七。
皇甫坚寿带上李儒,随意的给自己挂上一把剑,穿着普通文士的服饰,带了三两个亲从,先行赶到了冀县。
城头上的士兵们很是无聊,打眼看去,这些守卫冀县的,懒懒散散,毫无锋锐,全然不似军中的精锐。
“仆以为郎君还是回去为妙……”
李儒还在尽力劝阻,皇甫坚寿却不以为意。
眼前的冀县守军,松散到了极点。
如果他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够遭遇不测,那就是他的命运齿轮被无情的调教了。
冀县是整个凉州的中心,放眼整个三国,天水的麒麟儿姜维,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便是这天水四姓之中,姜家的后人。
只不过此时的姜维尚未出生,坚寿也不知姜家的当代人物又是何人。
正午刚过,坚寿一行人佩带刀剑,居然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冀县的外城。
近半年来羌乱让整个凉州南部动荡不安,生出了许多流民,此时的冀县外城,几乎沦为了一个大型的市场。
人潮喧哗鼎沸,如果不是各式各样插草卖身的人们就在眼前,仅仅是听觉,还以为在洛阳的街市。
坚寿一行人干净整洁,护卫相从,虽然没华服蜀锦,但看起来就不是寻常人士。
然而此时却并不乍眼,这座巨大的“人才市场”之中,像他这样带几个亲从采买下人的群体,并不少见。
人声喧哗,但叫卖自己的人物凤毛麟角,大多都是无可奈何,沦落至此的可怜人物。
走入里面,外城的痕迹被人潮彻底淹没,各种各样破旧的屋棚,堆砌在一起的排泄物,不知道混合了什么东西的臭水……
在这种令人作呕的空气中,居然还夹杂了各式各样的小贩。
烧饼,豆饭,甚至还有豆羹……
这些日常生活里的食物,此时居然成为了这里的美味珍馐。
皇甫坚寿走在这臭气熏天的人群中,四处打量,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忍来。
七八岁的小娘,五六岁的童子,那些怯怯又渴望的眼神背后,不过是一个个不堪重负的家庭,和一个人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叔叔,买下我的弟弟吧。”
童声平静而又机械,没有哀求,没有奢望,她仿佛已经说了无数遍,每当有人路过,她就重复。
刘辟警惕的贴在坚寿身侧,随时准备隔绝眼前的小姑娘。
皇甫坚寿有些于心不忍,这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背靠着一个巨大的背篓,背篓里是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男孩。
李儒看出皇甫坚寿动了恻隐之心,连忙暗中轻轻的扯了扯衣袖,轻声说道:“郎君,我等还有要事。”
小姑娘又重复了一句,然后跪伏在地上,轻轻的磕了三个响头。
“买下罢。”
坚寿到底于心不忍,吩咐身边的亲从把这小姑娘和她弟弟一起买下。
“那小男孩已经死了。”
“我知道。”
有时候,人的命运就是如此的脆弱。
在他们无法触及的人物嘴中,仅仅是三个字,便足以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