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老实躺着,病都还没好透,动什么动。”
“我,我好得差不多了,头也不晕了,肚子……”
楚翘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腹部,还是有点痛的。
如果不是护士提醒她亲戚来了,她还以为肚子痛是昨天在凉水里泡太久的缘故。可能出于心理作用,知道是亲戚来了,那股源源不断往下蹿涌的热流,给她的感受越来越强烈了。
也令她更加没办法坦然面对封景霆了。
好尴尬!被男人看到了她最糗的状态。
她沦为众矢之的时,披头散发,湿漉漉,像个狼狈的水鬼。他看到了她最落魄的样子,又亲手抱过她狼藉的身体,见证了什么是血染的风采。
她在这个男人心目中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了,再面对他时,她潜意识里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就这样吧,反正不能再差了,没必要装,她也装不出高贵典雅的名媛气质。
她和他本就是两条平行的轨道,不小心并到了一起,那也只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是玩笑就当不得真,是错误就必须纠正。
这么豪华的医院,她住不起。
眼前这个人,她也招惹不来。
一旦笃定了心思,楚翘掀被子就要下去。
封景霆也不拦她,眼睁睁看着她走下床,汲着拖鞋打开门。
“你穿着病服,想回哪里去,外面的人怎么想你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未治愈患者?”
跨出门的那只脚停在半空中,楚翘身形一顿,走不动了。
是哦,她的裙子被护工拿去洗了,连套能穿出去的衣服都没有。
懊恼收回脚,她杵在门口当柱子,打量着外面客厅的陈设。她不想在男人面前示弱,因为他一句话,她又乖乖躺回床上,好没面子。
其实,她的面子值不了几个硬币,可偶尔也要硬气那么一两回。
不然,他会当她没脾气,软柿子,高兴了捏一捏,不高兴了搓一搓。高不高兴,他都要对她揉圆搓扁,动手动脚。
看着女孩瘦削的倔强背影,封景霆心头蓦地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力感,轻吁了口气。
他走到她背后,握住她单薄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扭了过来。
“你在生气?气我昨晚没有制止沈清清,让你吃了亏?”
楚翘抿了抿唇,眼睛看向别处,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不觉得封景霆有义务帮她,他跟她非亲非故,她找不出他帮她的理由。
睡过?
那一夜,本就是个错误,她只想在脑海里彻底抹掉。
他对她感兴趣,或者说是性趣?
抱歉,她只想跟他挥手说拜拜,再也不要见。
再说了,沈清清是他二婶娘家的侄女,真要帮,也是帮有有关系的亲戚。
从表面上看,他没有助纣为虐,但他置之不理,是默许,是纵容。
忘不了,那几个男人粗鲁扯她的头发,狞笑着拽她的裙子,拦住她不准她离开。
忘不了,那些闲杂人等幸灾乐祸的神情,看戏似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满是轻视。
有个高壮的男子,动作最粗鲁,抓她抓得最凶,拽住她闪躲跑动中散落下来的一把头发,用了狠劲拉扯。她挣不开,无法忍受地痛叫出声,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然后,他来了,他们才收敛了放肆的举动,她的心也冷了。
她找不到理由怪他,但也控制不住蹿涌上心头的那点黑暗情绪。到底,还是怨的。
她对他的感觉太复杂,有怨,有恨,有怒,有迷惘,有不知所措,还有那么一丝丝不想承认的小感动。
从不曾对一个男人这样上心,她有些慌了。
即使是孟颜浩,她也没有那么深的感触。
而如今封景霆给她带来了新的体验,游走于喜欢和讨厌之间,极其微妙的情绪。
她捉摸不透,把握不住,想甩掉,男人不放手,她徒劳无力。
太过陌生的感觉,不曾有过,所以她特别心惊。
好似一辆开始脱轨的火车,失控之下驶向了未知方向,只要往前进一点,无法预测的危险便多了一分。
犹如惊弓之鸟,楚翘倏地回神,惊出了一身冷汗,猛然推开正低着头,快要吻上她的男人,慌忙跳到一边,拉开两人的距离,扭头跑向床边。
封景霆看着空落落的手臂,抬眼,眸光一闪,直瞪向踩着拖鞋,哒哒哒往回跑的可恶女孩。
都说他没情趣,可这丫头比他还过分,他吻她,她居然敢躲。
楚翘快速爬回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了,只留个圆乎乎的小脑袋在外面,戒备望着男人。
封景霆几个大跨步就走到了床边,俊脸微沉,漂亮的凤眼夹杂着点点喷薄欲出的火光。
“你……”
“你这样是不对的!”刚起了个头,就被小女人打断,她义正言辞,扁了扁小嘴,“我还病着,你不能欺负一个病人,以强欺弱,胜之不武。”
“刚才是谁说自己病好了,急着要出院。”
“我,我,我……”
“再我一个字,你今天别想说话了。”他不会让她哼出一声。
封景霆低头,作势又要吻上去。
“我想吃春卷!”楚翘缩了缩脑袋,赶紧拉被子捂住自己的嘴,涨红着脸,一鼓作气吼出来。
春卷?封景霆愣住。
那是什么玩意?
狡猾的丫头,说她笨,她还知道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也就罢,她还突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她妈妈做的春卷有多好吃。
小时候,妈妈经常炸春卷给她吃,尤其是春天,到户外路边采摘那种香香的野菜,和着碎肉末做成馅,用面皮卷起来,放入滚烫的油锅,炸出金黄的色泽。
妈妈在炸春卷,她就围着妈妈打转,看着锅里胖胖的春卷,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第一个春卷刚起锅,她便举着筷子,迫不及待夹到碗里,然后,妈妈就会摁她的鼻尖,笑她小馋猫。
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吃,妈妈要笑就笑吧。
咬一口,又香又脆,人生从此圆满了,便觉得珍馐佳肴,饕餮盛宴也不过如此。
后来,妈妈走了,她在外面吃了无数次的春卷,自己也有炸过,可再也做不出妈妈那种暖暖香香脆脆的味道了。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不听使唤,完全控制不住,越是对自己说不哭,反而流得更加汹涌。
想着妈妈做的春卷,更多的是想念妈妈,怀念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