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奶奶家待着,当时不觉得,那些时光,现在想来,像一场很美的梦。
在我长大之后的很多年,因为从奶奶家所有人那里得到的无条件的爱,一直支撑着我的内心,博爱着我的灵魂,滋养我。
我是记得的,那个夏天,奶奶家的下雨天,腐朽的木头上长出令我惊艳的金黄色的小小的植物,像一个个小蘑菇,向着太阳舒展开来,还有,连绵的雨水滴,从屋檐瓦片之间,偶尔连成线,偶尔不断的滴落的水滴,淅淅沥沥,潮湿的空气里满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还有,那只黄白条纹相间的猫,有一次睡在我打的赤脚边,我坐在竹林林荫下有一米高的洗衣石板上,它跳上来,趴在我的脚边睡着,它还有了三个宝宝,它还带着宝宝们离家出走,我们找了好几天。
一旦有了阳光,我们会去小河塘边洗衣裳,让它们晒一整天,在一棵大梨树旁边的竹竿上,当傍晚夕阳从山边落下时,新洗的衣服都是太阳味儿!
婆婆家靠近小河塘的菜地,种满了黄瓜、茄子、地瓜、苦瓜、南瓜、番茄……种那么多蔬果,爷爷奶奶说,因为我们两个小孩子爱吃。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在那个夏天,我等待了多少个日夜,看过多少星空,有傍晚的蛙鸣和蝈蝈的声音,有白日里的蝉在樱桃树上为夏天配乐,午后,我常伴着它们的声音入睡,有大山巍峨地耸立,有连绵不绝的山峦,有云和雾,有炊烟和淳朴的人,有梯田式的庄稼,有一片小竹林,竹林里有奶奶的家,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旁边大石头顺势围起来方形的果园,果园里有一群刚出生的小猪,还有,有烈阳照耀的满地斑驳的树影,微风吹动,就摇曳起来,摇曳,在我的梦乡。
傍晚,我们常常煮面条吃。还有奶奶的第三个孩子,她叫红花,我俩差不多大,也就是我前面有提到的奶奶的女儿,我俩常常在放学后和小伙伴们去到奶奶家后方高一些的山间的小伙伴家里做作业和玩耍,跳绳和方格子之类的,玩儿到天黑,玩儿到奶奶的房子开始升起炊烟,所以,我常说,看到炊烟升起,要回家。
面条,是自己家种的小麦制作而成,我看着它发芽,从小小的一株株小苗,到长成茂盛的一片片麦田,风一吹起来就会有浪花,你得仔细看,仔细听;从嫩绿到金黄,丰收的季节很忙碌又美好;从收割到翻晒,我们用竹片编织成的晒席,很重,不用时就卷起来收着,需要的时候爷爷和奶奶两个人会去扛出去,在宽阔的地面铺展开来,晒收农作谷物,我的手常常被竹子细小的竹芊芊钻入,疼得不行,非得另一个人用针慢慢地挑开来不可;最终,从小麦颗粒到细细的粉末,从粉末到用小竹竿,一竿一竿地晾晒在太阳底下的面条。
夏天吃面条可以加不同的菜,加入厚厚的土豆丝和蛋黄搅碎拌面,我最爱;加入暴雨之后有幸捡回来的鸡枞菌,整锅面汤都是鲜美的。
那时候,太奶奶,也就是爷爷的妈妈坐在灶台边烧火,奶奶负责主厨的工作,我看着她往不同大小的碗里加猪油、葱花、面汤、鸡蛋和面条,我和红花就在灶台边守着、盼着、吵着、闹着、爷爷在堂屋里看电视……
于是守着守着、闹着闹着,红花已经成家,有爱她的人,有两个可爱、聪明的孩子,只要一见到,我就喜欢得不行。
我能看到奶奶煮面条,每次都会把煮破了蛋给自己,甚至把她的鸡蛋的一半舀到我和红花的面碗里,她就没有了。
我望着灶台,望眼欲穿,看不到锅里,后来再回到奶奶家,我站在灶台旁边,灶台望着我,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待着。
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在那个小小四合院的房子里,回荡的笑声,余音,悠远,悠长。
日子,是如何一天天过去的,我懒得观察,也懒得解释。
那天,我收拾好行李,去到县城,和考入同一个学校的同学一起坐他们家的车,去到我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