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辽阔,月满枝头。
初春尚至的缘故,卯时正是浓雾渐起的时刻,谈不上伸手不见五指,那也是能见度极低
坐落于住宅区的观潮楼前寂静无声,偶有夜风拂过,四下皆不见任何人影,唯一可见的活物也只有高悬门楣上的几簇燕巢。
观潮楼不属于食肆,认真算起来应当说是吃住一体的客栈,碚城又属于东西交界的重镇,来往的商贩众多,因此哪怕是深夜,也会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入住。
门前的红烛烧得噼啪作响,缓行过小桥进入内厅,此时距离着早茶的时刻甚远,陆依轻手轻脚地伸手在厅门前叩了叩:
“杜娘?在吗?”
稍待不过片刻,杜娘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后房里行出,待看清眼前的来人,直直呆愣在原地:
“你是......陆姑娘?怎今日来得比昨日还早?是有什么要事么?”
“没,没什么,今天来的确是早了些。”陆依快步行上几步走到杜娘面前,小手有些心切的拉起杜娘:“方老今日出去了么?”
杜娘闻言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告诉了陆依:“方老今日还未出门,陆姑娘可是有事?”
陆依点点头,只是请帖这事是爷爷亲口吩咐,想来还是不能说出于口:“还请杜娘带我上去。”
杜娘没有多问,带着陆依行到方河关门前轻叩
咚咚!——
“方老?”
门内响起小栗子扑打翅膀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打开,方河关一身布衣穿戴整齐,看见门前的杜娘和陆依,显然也是分外诧异:
“这是?......”
“陆姑娘说有事找你,我也不打扰,你们聊。”杜娘和气的摆摆手,转身行下了楼梯。
......
跟在方河关身后走进房间,一股清新的气息铺面而来,内饰简单,没有摆放多余的杂物,唯有床头小小的紫色酒葫芦还算吸引人。陆依今日才算第一次看见方老,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忐忑。
“陆...陆姑娘随便坐就是,我给你沏壶茶水。”
略一迟疑,方河关看着面前拘谨的小妮子,心里发笑,随手拿起茶壶,准备给她烧杯茶水。
望着面前老者慈祥和蔼的笑容,与想象中的方老并非一致,根据林暄和三爷爷的描述,不自觉的便将方老想象成那种仙风道骨、云游江湖的世外隐士,可如若不是那几缕花白的头发和长长的胡须,陆依甚至觉得眼前面色红润的老者不过三十。
“不用了不用了,”陆依连忙拉住方河关:“方老,我是林暄的朋友,我叫陆依,您叫我小依就是,我怎敢劳烦您老给我......”
“诶,话不可这么说,”方河关笑着摆摆手道:“我这儿可没国师府那么多规矩,吃杯茶水算不得什么事,陆小姐放宽心即可。”
“可......”
陆依正待出口,窗台的小栗子扑腾白花花的羽翼,落在了她面前,流露出不解的神情,歪着头望着她,鲜红的小眼珠中满是好奇。
方河关随手往小火炉添上几块炭火,屋内似乎又温暖了几分,看着火星上冒,取出茶叶放入茶壶,像是絮话家常般开口道:“陆小姐找老头子可有什么事?”
这是第二声“陆小姐”。
陆依怀中抱着小栗子,心里一惊,眸中满是惊讶:“方老您都知道了....”
方河关笑而不语,顺手拉过椅子坐下,微眯着眼看着面前脸色羞红的陆家千金,自言自语般开口道:“我可不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小子,你有话直说即可。”
纸糊般的身份被一口揭穿,陆依有些不好意思,从小包裹中取出请帖,恭敬的递给方河关:“方老,我家奶奶过几日便是九十岁的生辰,我爷爷邀请您过府一叙。”
大红帖精致典雅,一只仙鹤穿云驾雾直上云霄,背面用金箔工整上书“陆”字,方河关倒是不急着去看帖中的内容,手指轻敲帖面,玩味开口道:
“只是邀请老头子我么?还是说打算以自己的身份去请那小子呢?”
自己的身份自然是陆家千金了,陆依先是不解,待听完整句话后连耳朵都红透了,深埋着脸不敢去看方河关。面前这老者像是知道自己的所有心事一般,她今天正好是打算借着吃饭的名义邀请林暄去参加奶奶的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