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行回营地去吧。”宗望话音刚落,手臂再次高举,那金雕似乎心领神会,振翅而起,其翼展之宽广,犹如天边垂下的云幕,瞬间遮蔽了耀日。
金雕展翅高飞搏击长空,宗望目视其身影,心中涌动出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太大了,太大了,辽国和宋国,都太大了。”
兀术也抬头看着在天空盘旋的金雕,眼中露出一抹慕色:“疆土之广,岂非我大金征战之利?他们的土地越宽广,我们斩获的便越丰富。”
宗望摇了摇头,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即便与立国两百年的契丹人相比,我们女真人的根基仍旧浅薄,更不必说那历史悠久的汉人。”
“自太祖起兵反辽,至今日灭辽伐宋,不过十余年。这十余年间,我们的崛起如同疾风骤雨,太快了,金国的建立,也太快了。”
“辽国的土地我们尚未完全消化,即便攻下了汴梁,现今也难以坚守。此次南征的收获已然颇丰,是时候考虑撤军了。”
宗望缓缓转身,看向兀术,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语:“兀术,兵法有云:‘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此句出自何书?”
兀术面露窘态,支吾其词:“二哥,你给俺的那卷兵法,俺实在没来得及细读。”
宗望轻笑出声,手指轻敲兀术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你啊,总是这般。”
“那你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宗望继续问道,目光中带着期待。
“嗯...大概说的是,征战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和财宝吧。”兀术回答,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不错,打仗确实要耗费无数的钱粮,但其中含义远不止于此。正因为战事一旦开启,便是金山银山也难以支撑,我们才需慎之又慎。”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如今的赵官家已然胆怯,再无与我金国争雄之心,若我们逼迫太紧,宋人反而会作殊死一博。”
“自古围敌必阙,我们先且退兵,宋人反而会主动把金银交到我们的手上。”
“兵道奥妙,就在这一张一弛之间。若一味紧逼,或一意放纵,皆非上策。唯有张弛有度,方能将我军之利,发挥至极致。”
“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乃是宋国北疆之锁钥。若此三镇一失,宋国北境则门户洞开,无险可守。”宗望的目光精炼,声音中有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所以,我要取三镇!我大金立国,必取三镇!”
早在遥远的会宁府之时,他便看过宋国的地图;燕京一下,他便即刻去遣人去搜寻府库,将宋国的舆图尽数封存,以图后事。
郭药师上呈的奏疏中,那一幅幅详细的地图,他亦不知翻阅了多少遍。
大宋河东、河北的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宗望都已了然于胸。
“暂且收兵,北归燕京,是为了再来。待到秋高气爽,我们的战马膘肥体壮,便是再次挥师南下之时。”
“届时,无三镇之阻,从燕云到黄河千里平原,铁浮屠可长驱直入,大金可尽取河北之地。”
“有了三镇,战和之权,皆在我手。”
金兀术伫立于宗望之侧,四野无声,两人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