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万家灯火俱灭，店外偶尔几声蛙鸣。

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安静地走到柜台前，目光柔柔地粘在女孩身上。

灯烛噼啪。

他小心地将烛火移开，女孩静静地侧伏在桌案上，烛影摇曳，反衬得她的睡颜安静美好。

阿元在柜台另一边坐下等她醒来。

可能是过了一盏茶，也可能是过了一个轮回。

萧佑薇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灯下有个熟悉的人影。

她笑着招呼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阿元有些局促，目光移开，飞快地说了一句：“我不放心你。”

萧佑薇一愣，轻松地笑道：“看你说的，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华林走了吗，茯苓到家没有？”

阿元点点头没说话。

她习惯了这小子沉默寡言的样子，也不在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把整理过的钱箱递给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锁好店门，迎着漫天星光在空荡的街上行走。

万籁俱寂，只有银色月光相伴。

萧佑薇望着地上拉长的两条身影，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是她长期以为的半大孩子了。离开门罗山后，她再不能做那个撒娇弄痴的孩子，而离开贺兰城的阿元，也不是记忆中那个见了她就脸红，纯粹得像块水晶一样的少年了。

他的眼睛里多了些东西，心也藏得深了，这种感觉很奇怪。虽然他的年龄比这具身体大，她口中唤的是兄长，可是从他出现在她生活中那一刻起，在她眼里一直是孩子。

如今，只当是孩子长大了吧。

时光为他们添加了一些东西，相应地也会拿走一些东西。

阿元悄悄望她一眼，直觉地感到她似乎心情不太好，他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憋出一句：“最近生意怎么样？”

话一出口就烧红了脸，这是问了什么蠢问题……

萧佑薇怔了一下说：“挺好的。”

无话。

气氛莫名地有些尴尬。

萧佑薇回望过去，“一直想问你，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

阿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那天枪法突破的时候，脑子里多了个庭院的影像。”

“会不会是你年少时练习枪法的地方？”萧佑薇猜测。

阿元闷闷地说：“可能是吧。”他放慢脚步，无声地紧按住心口，那砰砰的心跳声让他更加紧张，生怕被她发现端倪。

门罗真人的新药确实管用，六师兄的针灸也确是奇术，他想起的……不止那个庭院。

还有一位教授他枪法的威严老者，有几个影像中，他还是个年幼孩童，衣着华丽，神色倨傲，驷马高车，前呼后拥。可能是他的过去，每每想起，心头总有一阵抵触，似乎一旦回到那种生活，他会丢失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的眼神投向不知不觉走在他身前两步的少女，火热的情思中裹着退缩和茫然。

萧佑薇并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正琢磨着以后要多鼓励他练那套家传枪法，早些恢复自然是好事了，若是有家，谁会不想回去呢？对了对了，还有六师兄那里研制药的事儿也不能断，说到六师兄……最近似乎有些奇怪呢。

次日，一夜好眠，萧佑薇起了个大早，在福婶殷切的嘱咐中喝完一碗甜粥，装了几个包子坐进车厢，直奔桃花源，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人比她来得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