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珩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救出她后便带她脱身。

刚离开天牢不过数百步远，迎面而来一个身影。等他从阴影中出来，弈珩才看清他的模样。

来人正好撞见他的离开，两人同时止住了脚步。

月白之下，两个男子相视而立，眼中情感复杂。

君璟顺着他的视线看下，怀里的她就像沉睡一般，一动不动。

那身绝望一般的黑色裙裳在她身上，显得凄冷而迷离。

“她……”

弈珩直立着，看着他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变换。好像这个人前光鲜的男子，这一刻突然不像了。

当然，他自然没错过君璟眼眸深处的脆弱。他眼里的担忧是因何而忧、愧疚又是为何人？为什么他周身的沉痛那般明显？

不过现在的君璟倒是像极了当初的自己，记得，在见闻母妃逝去的时候，他也如这般，悲痛难以自持。

弈珩没有说话，抬步走过去。君璟的视线紧锁住缃帙，随着他的步子而移动。

直到弈珩走近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近距离地看到她的情况。

那身黑裙不知在哪里沾染了不少灰烬，有的地方还沾着火烧的气味。长长的裙摆垂下，黑纱轻舞，却一点也没有生命力。

她的脸是死一样的白，半边脸都是黑灰和脏渍。此时双目禁闭，气息有进无出，一如那晚的情形。

一瞬间，君璟似被带回了那天，心中自责更甚。

是以，在弈珩快要离开的时候，他出手拦住了他。

他的声音有些不稳，不确定道，“你要带她去哪儿。”

“这个，便不用君尚书操心了罢。”

弈珩目不斜视，语带嘲讽。

君璟与他双目而视，弈珩脸上蹭了黑灰，他却不自知。那股味道，和她身上的几乎相近。

“天牢因何而燃，你又是怎么找到的她？她现在是生是死？”

“怎么，到现在你还不放过她？等着到父皇面前参一本！”

一听他这样问，弈珩忽然怒目而视，“她人如何，死生情况，与你何干？你不过就是把她视作一个玩偶，欣喜便靠近，厌弃便戮之！”

风一时停了下来，君璟静静看着她的右手无力地垂落着，想起了以前她抚上他身体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眼里都是星辰，满目爱恋。她的手，柔软而纤巧，可现在只能冰凉的留在空中。

一丝破碎出现在他眼中，他垂下眼，毫不在意弈珩如何中伤自己，如今见她奄奄一息，他已无心顾及其他。

“怎么会……”

“心上一剑，远不及心伤，今日的大火，对你来说，当是锦上添花。”

“……不是的……”

“你若还有一丝良知，便日日焚香，祈祷有奇迹发生。又或者，下辈子，她能长留于世，一世安乐……”

君璟自始至终，目光都留在她的身上。这一点，让弈珩心生不爽。

“还有，不要再去纠缠，她的灵魂……”

凑近他耳畔，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他再不停留，大步离开。

昏黑的巷道中，君璟目视他带着缃帙远去。朗逸的眉目下，不复以往的稳重、自信。

泪水在眼眶聚集，他一时恍惚。

她走了，他的心中也有什么被抽去了似的……

身后火红一片，依稀可闻众人的喊声，还有火烧木梁的噼啪声。

直到黑暗中再也没有任何影子，他才含泪闭上眼。

他好像，想起了云缃帙到底是谁……

……

出了宫门，弈珩皱眉，神色复杂地回望了一眼。

宫门之后，深巷那边，他，应是信了……

“殿下。”

皇宫一侧偏门外，贺楠早已备好了马车。